临风春(9)
阮青玄思忖着只要张惟宜袖手旁观,拼着受伤也是可以把闯山的人料理干净。许敛宁看了她一眼,突然道:“若要我去医治别人也可以,只是有些药材不是药铺可以买到的,诸位不妨稍等片刻。”
张惟宜回转头,淡淡一笑:“如果姑娘不介意,可否容在下入谷一顾前朝林逋故居的风貌。”剩下的人本是怕她们使诈,可是硬要跟进去难说没有什么机关阵法等着,眼见张惟宜这样说,都松了一口气。
“张公子的用意,敛宁愚钝,实在猜想不透。”许敛宁沿着花径走了一会儿,突然停住了脚步。
“若说我们先前就相识,我便是有半点维护你们的意思,难免有人说三道四。”张惟宜像笑又没笑,只见阮青玄投来含笑一瞥,“没想到许姑娘有此心机布了白天那个局出来,却还是这般不谙世事。”
许敛宁气结:“就是装作不相识,你适才也和那些人作对过……”说了一半,就止住了。张惟宜适才出手,即使有人诋毁也是说他见色起心,扯不到她们身上。
三人很快到了梅鹤居。竹楼,水榭,观景亭似乎都维持了林逋故居的风貌,只有小处精心修缮过,可见原本住在这里的人风雅入骨。
阮青玄转上竹楼去拿先前整理好的包袱。许敛宁走进药房,理了几种少见的药材出来,忽然转头道:“你要医治的那个人有什么病征?”
张惟宜想了一下:“血脉虚滑,气血不盛,时有昏迷。具体的,我路上再慢慢同你说。”她转过头,又看了看药箱里的东西:“那么走吧。”
阮青玄拎着两只包裹,轻声道:“我还有别的事要办,就不同你们一起了。张公子,劳烦你多多照拂些。”
张惟宜淡淡道:“阮阁主请放心。”
阮青玄微微笑道:“敛宁,我之前说的话,你可莫要忘记。”
江湖夜雨十年灯
许敛宁轻轻合上房门,抬头看天色已经微微泛白了,竟然不知不觉地一夜未眠。
转过头,只见院落中石桌旁坐着的那个人青衫广袖,手中捻着白子。看棋盘上那局棋已经下了三十多手,白子的那一方被杀得七零八落。许敛宁走过去,执了黑棋,轻轻落下一子。张惟宜抬头看她,微微笑道:“都没大碍了么?”
“他们都是抢那陈友谅的金银珠宝才沾的毒,本来开了药方服几帖药就好的光景,偏偏没人信我,只好等第一帖药效过了才脱身。”
“其实我来杭州府,有一半也是为了这件事。”张惟宜棋力极高,落子之间几乎都不加思考。
“那么结果呢?”
“陈友谅当时已是粮尽兵绝、穷途末路,怎么会来得及考虑兵败后的退路?”张惟宜微微皱眉,“却不知是谁造出这种事来。”
“听他们说,也没挖到什么宝藏,倒是挖出几条毒蛇来。”许敛宁执黑子本来还占着十成优势,转眼间已落得左右支绌,“还是赶路要紧,棋暂且不下了,可好?”这样说法,虽然用意是这局棋看着输了故意去赖,但是说得却冠冕堂皇得很。
张惟宜看着她,似笑又没笑:“也好。”
由杭州府到京城,即使日夜赶路也要半月。
此次一路北上,每到一个县城都有人接应,换马喂水。许敛宁坐在马车里倒不觉得辛苦,只是闷得慌,只能看着马车外的人在马背上从早晒到晚。
赶路到第十日上,原本跟随的锦衣卫有一半掉了队。
“王爷,看这天色就要变天了,前面不远有个驿站可以休息,今晚却不能赶路了。”莫允之骑马上前,道了一句。而张惟宜说话声音很低,只能模模糊糊听见几个字
许敛宁正翻看医术,也没多在意。没多久,车帘被轻轻撩起,却是张惟宜坐了进来。许敛宁抬起头看着他:“张公子不是拉不下面子坐马车的么,怎么现下进来了?”
张惟宜微微别开头:“官马长力不够,只大半日就撑不住。”
路上颠簸,马车里面也不算宽敞,难免会有轻微触碰。许敛宁倒没觉得如何,反而是张惟宜忙不迭地避开去。她放下医书,些许揶揄:“王爷,你总不至于在害怕我才对吧?”赶了几日路,听着莫允之每日这样叫着,也听出张惟宜出身皇族,纵然之前一直不知,却也没有追根究底的趣味。在她眼里,止是武当首席弟子的身份,就足够了。
张惟宜看着她,眼中隐隐重彩,却不置一词。许敛宁被看得心虚,强忍住不别开目光。忽听他语气平和地开口:“许姑娘莫非已经忘记曾在西泠桥畔痛下杀手的事了么?我若是害怕,也不会担这个险请姑娘相伴了。”
许敛宁倒神情如常:“王爷原来还没有忘记啊。虽然那时是有这个打算,可之后再也没有想过了。何况敛宁武功低微,实在不及万一。”张惟宜声音凉凉冷冷,很是平淡:“那么可否相告,我到底有什么地方得罪了许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