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风春(75)
张惟宜倾身抱住她:“伏低些。”她依言低下身。
也不知颠簸了多久,只听夜照低低嘶鸣一声,慢慢地缓下步子。许敛宁看着周遭的景色,已经完全陌生了,也不知道到了哪里。忽听背后一声轻响,她感到身后空了。许敛宁回过头去,却是张惟宜摔下了马。
她连忙从马背上跳下来,语气担忧:“惟宜,你怎么样?哪里伤到了?”
张惟宜脸上全是冷汗,勉强笑了一笑:“没事,只是中了两箭。”他强自支撑着站起身,伸手将腿上的箭身折断:“就怕刚才流的血,将那些人引过来。”
许敛宁低下身去看他腿上的伤,却被他避开了。张惟宜语音低哑:“我知道你是关心则乱。可我们现下还没有脱险。”许敛宁看着他:“箭头留得久了,你这条腿有可能因此废了,何况你刚才还折了箭身!”
他伸手一拍夜照,夜照在他身上蹭了蹭,小跑着沿着山路去了:“难道你要我带着一支箭走不成?眼下他们若去追着马蹄,我们就可以暂时安全了。”
许敛宁无话可说,伸手扶住他:“你别用力,靠着我就好。”
两人相扶相持行了一段路,越走越偏僻,时不时可以听见几声狼嚎。张惟宜要笑不笑地问道:“若是我的腿因此废了,你还要我不要?”
若是平日,许敛宁肯定懒得回答。可是知道他此刻必是痛得厉害,才说话分散注意,于是没好气地答道:“要,不管你是残废了还是没了武功我都要。”
张惟宜隔了片刻才接话说:“相对于武功尽失,我还是残废好了。”
许敛宁忍无可忍:“箭头上有没有淬毒?你刚才不是说中了两箭么,剩下那一支在哪里?”
“敛宁,我发觉你当真会煞风景,我差点都忘记了,你还一刻不停地提醒。”
许敛宁气结,突然望见远处似乎有什么在闪光,待走近些可以听见哗哗的水流声:“我们走的也够远了,不如歇一歇。”
张惟宜估计了一下对方要追来的时辰:“也好。”
许敛宁小心地扶他坐下了,终于看清他后背衣衫一片殷红,背心只露出一小截箭头,不由大为头疼:“你折箭的时候倒利索,现下让我怎么取出箭头?”
他脸色苍白,还是勉强笑道:“我信你的医术,总不至于让我枉死罢。”
许敛宁板着脸,解下衣囊,取出几个青瓷药瓶,随手撕下半幅衣摆:“你可有匕首?不然只好借你的佩剑一用,我的剑上有寒毒。”
张惟宜解下太极剑,抽出一截冷气森森的剑锋。
许敛宁小心地撕开了他后背的衣衫,只见箭头入肉本不算深,只是被他折箭身时带得更深了些。她捏住太极剑的剑尖部分,狠一狠心便刺入他的伤口附近,只觉得对方突然一震,随即勉力放松。许敛宁割开他的伤口,手指探入捏住了箭头用力向外一拔,鲜血随着箭头的出来而喷涌而出。对方终是忍不住闷哼一声。她连忙点了穴道止血,敷上一层厚厚的金创药,再细致地包扎妥当。
张惟宜嘴角带着点点血迹,声音低哑:“等下拔箭的时候起码说一声,我好有个准备。”
许敛宁微微苦笑道:“你便是觉得痛就叫好了,何必死撑着?”她低下身去看他腿上的箭上,大约是因为有内力护着,背上的箭远没腿上扎的深。她低下头,将唇贴近伤口。张惟宜只觉得原来麻木的伤口掠过一阵麻麻痒痒的温热,不由避了避,脸上有些不自然:“你做什么?”
许敛宁微微抬头,白玉般的脸上浮过一丝红晕,气恼地开口:“这支箭上有毒,你以为是什么?”
“……我怎么知道。”张惟宜似遗憾万千。
许敛宁深吸了一口气:“那么我要拔箭了,你要不要树枝什么的?”
他轻轻一笑:“我忍得住。”
她重新低下头,像刚才一样割开伤口,然后伸手进去,触手滑滑腻腻全是鲜血,她试了几次都没有办法捏紧箭头,只觉得额上全是冷汗。她没有办法,只好用剑再割得深些,可张惟宜竟然一声都没吭。
终于攥住了箭头,她运力向外一拔,只觉得自己立刻被拉进对方的怀抱,随即左肩上一阵剧痛。她定了定神,点穴止血后敷药包扎完毕方才没好气地开口:“我刚才问你要不要树枝什么的,是你说不要,现下却来害我。”
张惟宜抬起头看着她,嘴角的血迹已经凝固了,脸颊边粘着几缕发丝:“很痛么?当真对不住。”
许敛宁从未见他如此狼狈,心也软了:“也还好。”
张惟宜眼中是淡淡的重彩,却莫名的炙热。许敛宁心中一顿,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按倒在地,即使隔着衣衫,还是能感觉到覆上来的身体微微发烫。张惟宜低下头,微凉的唇触到她的,然后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亲吻得更为深入。许敛宁只觉得一股铁锈味儿在口中散开,抬手推抵着,只是顾着他的伤,也不敢太过用力推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