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风春(29)

作者:苏寞

许敛宁脚步一顿,将身形掩在树丛后面,这样看去,刚好可以看见墓碑前站着的两个人。

“虽然今日有些不愉快,以后我同师兄都会好好照顾她的。许姑娘她师出名门,是凌轩宫的阁主,师叔也该安心了吧。”李清陨手中捧着不知名的白花,缓缓将花瓣撒在青石墓碑前。洁白的花瓣静静滑落,挣扎着落在土中,那么无助的姿态,最后还是屈服。

山边的风凉凉的,一丝一丝,轻柔地弥漫。许敛宁却觉得气闷异常。

“师叔泉下有知,知她安好,也会欣慰。”张惟宜静默半晌,声音却有些沙哑。

李清陨轻声道:“希望如此。”顿了顿,又道:“我觉得你之前就同许姑娘认识似的,好像很是熟悉。”

张惟宜淡淡道:“只是有几面之缘,谈不上熟悉。”

“可是我却觉得,她看着师兄的眼神却不是这样的。”她俏皮地笑道。

张惟宜似笑又没笑:“那是如何?”

“好像,很忧伤,又有些怀念的样子。”李清陨伸手拉住他的衣袖,“我也是女子,总不会看错的。”许敛宁只听得心中郁结,实在想不出对方是怎么看出自己又怀念又伤感的样子来。张惟宜沉默半晌,淡淡道:“是么。”稍微顿了顿,语气平淡:“她这般性子……你日后见着,还是避开些好。”

许敛宁待他们走远了,方才走到青石墓碑前。粗糙的墓上用黑漆写了七个大字:武当许渲泽之墓。

远处隐隐闪烁着萤光,许敛宁静静地看着,想起自己在凌轩宫度过的年岁。

武当的每个人都知道,她的父亲之后过的日子是多么寂寞,一直内疚没有解脱。却没有人知道,那个人有多寂寞,她也有多孤独。起码那个人身边还有那么多弟子,张惟宜、李清陨、何靖,他可以把自己内疚的感情分给别人。可是她呢?她拿什么分给别人?又有谁陪在身边?

她抱着膝,额头抵在膝上,心中纠结百转,进退不得,好似长途跋涉,终于抵不住疲倦。明日,终有办法重新站起来。

只有今晚,会变得软弱。也只有今晚。

今夕惘然却何夕(下)

翌日便是武林大会,拜山的人数陡然增了不少。

北尊少林,南崇武当,二庄三宫五世家。江湖中一直流传着这句歌诀。

眼下,五世家虽然人才凋零,可二庄三宫的势力却越发稳固。二庄自然是指龙腾驿和名剑山庄,三宫却是凌轩宫,广华宫,重焰宫。

凌轩宫一直是三宫之首,广华宫次之,而重焰宫几乎和中原武林没有关联。

而广华宫同凌轩宫的一段渊源,当真教人哭笑不得。广华宫同凌轩宫的先祖是两情相悦、相伴相偕,一朝反目,自立门派,不再有半分瓜葛。其后两宫弟子虽知道当年恩怨实在怪不得谁,偏生喜欢惹事,这样仇上加仇,便形成了今日局面。一年多前,广华宫主病故,自有弟子继承宫主之位。新宫主的辈分矮了一截,同先人一般,对凌轩宫也甚是敌视。

眼下紫霄殿中,两派遥遥相对的气氛也微微有些险恶了。

正在这时,忽听一声通传:“龙腾驿柳门主到。”

人声喧哗,只见一位宽袍长者踱了进来,同各派掌门寒暄几句,笑声爽朗。容晚词只坐着不动,顾自喝茶。只听繁杂的脚步向这边过来了,她方才站起身福了一福:“柳门主,这些年不见,却风采依旧。”

柳君如爽朗地一笑:“容宫主也没怎么变,和十年前一样。”

容晚词颜色微变。她驻颜有术,所以不显老,却最恨别人提起年纪:“柳门主说笑了。”

“晚辈见过容宫主,柳先生。”斜方传来的声音清淡平和,却隐隐坚定。顺着声音望过去,却是一位年轻公子。他脸上微微带点奔波劳累的倦怠,眉目俊秀,温润如玉,站在紫霄大殿中清雅出尘。

阮青玄向前一步,在许敛宁耳边轻轻道:“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天剑公子,商鸣剑。”

许敛宁回头反问:“师姊怎的认识他?”

本是一句无心之语,阮青玄却突然一僵,半晌才道:“你若和我一般年纪,自然知道他的,天剑公子弱冠之年便担起家业,方才有今日的名剑山庄。他不但武功高,还痴情得很。”

许敛宁听出她话中有讥讽之意,似乎心绪不佳,也不好多问。

眼下商鸣剑已过了而立之年,却依旧显得年轻,笑的样子也十分清爽。他缓步走向天衍真人,恭然道:“真人近来可安好?晚辈俗务繁杂,一直不敢前来叨扰,实在失礼了。”

天衍真人看着他,笑着道:“可惜武当没有贤侄这般出众的弟子,百年之后实在不知该将衣钵传给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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