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风春(27)
“规矩是人定的,自然也可以变更。能不能守着先人的规矩,也要看武当有没有这个本事了。”柔和平淡的语气,却奇妙地揉合着淡淡的清高。李清陨看着说话的人,一时间心里掠过一种奇怪的熟悉感觉:这个人,看着有几分熟稔……然而她眉间的朱砂印记太过特别,清雅邪气,融合地如此自然圆满,这样的人,她记得自己是绝对没见过。
“敛宁师妹想动手吗?既然师父不在,我乐观其成。”那个女子笑起来,似乎别有风致,脸上的伤痕看起来也不怎么可怕了。站在身边的那个清雅纤细的女子却只是淡淡、清缓地开口:“多谢青玄师姐成全。”
简直是没把武当放在眼里,李清陨心里生气,可还是忍着不发作:“两位是来印证武功的了?”反而是一旁的迎客弟子忍不住抽出了长剑:“两位未免欺人太甚。”
许敛宁踏前一步,淡漠的脸上看不出情绪,淡淡道:“如此多有得罪了。”她的皮肤白皙如玉,眼神清浅得一望到底,迎风站着的模样有几分赢弱。对方手中长剑甫动,手腕突然一麻,手中长剑不知怎么的已经到了许敛宁手中。李清陨知道不好,拔剑向她刺去,这一剑隐隐透着剑芒,练到这个地位,在女子中算是功夫不错了。许敛宁旋身闪避,衣衫宛然翩飞,连同如墨青丝,手中剑招却微带生涩。
李清陨退开两步,惊讶道:“你怎么会武当的入门剑法?”
她没有回答,长剑颤动,第二招已递出,却是武当女弟子修习的柔云剑法中的一式。李清陨平时就练熟了,想也不想就挥剑格开。两人转眼间交手二十来招,不像是比武,反倒像是同门之间的喂招。李清陨看出对方使的虽是武当剑法,却支离破碎,力道角度都不太对,倒像是东学西凑过来的,只是轻功上乘,一时支撑着不落败罢了。她稳住心神,步步相迫。
只见许敛宁一直中规中矩的剑法突然一变,变得轻诡飘摇。李清陨突然觉得一股冰冷之气扑面而来,眼前女子眼神依旧清浅,却一望望不到底。原本这种轻诡的剑法,是练剑的大忌,难免破绽百出。可李清陨只见眼前疏离光影,竟找不出半点破绽,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正慢慢地向山崖边退去。许敛宁嘴角带着笑意,并不急于取胜,反而缓下剑势,一步一步逼近。
突然,一道艳丽银光漾起,许敛宁从迎客弟子处夺来的长剑突然啪得折断,随后感觉有冰冷的剑尖正好点在她的咽喉上。她顺着明净的剑身看过去,只见张惟宜青衫广袖,衣衫发丝在崖风中猎猎而舞,清浅的眼神在他同李清陨相握的手上顿了顿,突然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无可容忍,心里淡淡的情绪突然转变成一股浓烈的杀意,怎么也抑制不住。
她闭了闭眼,睁开的时候已经掩饰了所有情绪。她随手将断剑一扔,缓缓绽开一个淡淡的笑颜:“御剑公子果然名不虚传,我认输了。”
李清陨面露喜色,欢喜地叫道:“师父!”
许敛宁神色微变,差点撞上张惟宜的剑锋,反而是对方将剑后撤,还入剑鞘。然后看见这个女子背转了身,一步一步缓缓走向另一边。
那一边,羽冠星袍的长者负着手站着,冲淡平和,恍如得道仙人。他的须发皆白,看年纪却不过五十来岁,容貌清癯,神采奕奕。
许敛宁缓步走近了,微微抬起头,淡淡的笑得自然:“晚辈许敛宁拜见武当掌教真人。”稍微顿了顿,又道:“或者,还可以称一声,‘师伯’?”
今夕惘然却何夕(上)
山风拂过,吹起发丝衣角。
李清陨一副震惊表情,喃喃道:“她刚才叫师父什么?师伯?天啊,岂不是……”
许敛宁低下头,却可以看见道袍的衣袖微微颤抖,不由了然一笑:“晚辈时时记得当年,因性子软弱老是哭闹,倒给武当上下添了不少麻烦。”
武当掌门天衍真人正心神激荡,也没在意她话中有刺:“现下看你的气色还好,这些年投在哪一门哪一派,怎么一直不回来看看?”
“我原是早想回来的,只是凌轩宫离这儿路途遥远,师父又不放心。适才和李师妹过招玩闹,有些过火,只盼着师妹别同我计较就是。”她后面一些话却是对李清陨说的。
李清陨自然知道绝不是她说的“过招玩闹”,若不是张惟宜及时阻止,自己早被她逼下山崖,只得板着脸道:“清陨不敢当。”
天衍真人慈爱地看了看眼前的女子:“仔细看你,眉眼更像宣泽师弟。路上驱车劳累,赶紧上去歇歇,别累着了。”转头看着另一边:“惟宜,你带敛宁去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