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风春(131)
“这天快要完全冷下来了,到时候下几场雨,又湿又冷还真教人受不住啊。许大夫,我看小哥刚来的时候脸色不怎么好,现在倒是好很多了,不知是吃了什么滋补的?”
许敛宁忙着取药过秤,也就随口敷衍一句:“就是些调养的汤药。”
李媒婆有些暧昧地笑了,压低声音说:“现在年轻人的身子骨都虚得很,前面那条清河街上正有铺子在卖些滋补的补品,买些回来炖炖,也不至在晚上太不济了。”
许敛宁手一抖,原本是两钱的党参放成了五钱,几乎在同时,身边不远响起咔嚓一声。她循声看去,只见张惟宜低头记账,而手中捏着的那支羊毫的笔杆子已经裂成了好几片。她只得道:“我夫君他身子是有点不好,也就如此而已。”
李媒婆笑得像一朵菊花似的,连连道:“我懂的我懂的,原来城东黄员外让我帮小哥和他家小姐牵个红线的,你也见过那位黄小姐了,如狼似虎,小哥这么斯斯文文的公子哥恐怕还吃不消。”
许敛宁忍不住分辩:“我没这个意思……”她余光中瞧见张惟宜绷着脸,手上磨墨用的墨条突然咔得折成两断。
李媒婆还是笑:“我明白,妻不嫌夫,许大夫你真是贤惠。”
许敛宁知道自己在越描越黑,只能板着脸不说话了。她好不容易送走了李媒婆,只听张惟宜轻描淡写地在身后说了一句:“我原来还怕累着你,不想显得是我太不济了,今日方知总算不太晚。”
许敛宁头一回连说话都不利索了:“我、我都说了不是这样!”
“哦?那又是哪样?”张惟宜语气微微一顿,突然低声道,“敛宁,我们也要个孩子罢。”
不知是不是天冷的缘故,许敛宁觉得自己近来特别容易疲惫,吃得也比平日要多,有时候低头对帐,总是犯困。
张惟宜见她这般光景,都是嘴角带笑,心绪很好似的。许敛宁看着他这副春风得意的样子徒增心烦,忍不住发脾气:“我说你到底在高兴些什么?”
张惟宜看了她半晌,方才从身后抱住她,低声道:“我自然是高兴,你现下有了身孕,我马上就要当爹了。”
许敛宁忙不迭推开他的手:“怎么可能?我只不过近来精神不大好罢了,哪里来的身孕?”她非但没有呕吐泛酸的症状,反而吃得好睡得好,实在不怎么像有了身孕。
张惟宜彷佛没听到她这句话,顾自说:“该去请个有经验的大夫来,好好调养一下身子,以后不许出诊,就在家里好好待着。听说前三个月最要小心。”
“我就是大夫,我没觉得——”
“你晚饭想吃什么,我去做饭。”
许敛宁咬牙道:“熊掌。”
张惟宜正要翩翩离开的背影突然一顿,回过头道了一句:“这么油腻的东西你也喜欢?还是换成燕窝罢,又滋补又养颜。”
她气闷地坐在桌边,自己给自己仔仔细细把了好几遍脉,不得不承认张惟宜有时候看事情很准,她是真的,有了身孕。
然而有了身孕之后,日子反而过得难受了。
许敛宁的初衷只是想把架子最上面那本医术拿下来看看,结果才刚踩到矮凳上,就被张惟宜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把打横抱了下来。她就是在巷子里走走,眼角都能时时瞥见一身黑衣的影卫在附近出没,就算窝在自家宅子里,也能感觉到院落外面有一股杀气。
而张惟宜则沉浸在将要为人父的欢喜中,光是名字就引经据典地取了好几个,平日更是加意的温柔体贴。
许敛宁实在看不下去:“我从前怎么都没发觉你喜欢小孩子?”
张惟宜回答得理所应当:“我本来就不喜欢小孩,麻烦,还很吵。”他伸手搂过她的腰:“可这是我们的孩子。”
“你难道连个私生子都没有?”
“……嗯?”张惟宜明显地愣了一下,随即轻笑出声,“这怎么可能?我又不是那种处处留情、到处风流的人,从前我也就比较喜欢逗着你玩,你的反应一向都很有趣。”他缓缓敛住笑,语声低沉:“其实我从前是想过,就算取了正妃也不会要孩子。我不知道我会娶的门当户对的女子是不是爱我,就算有了孩子,也很可能只是争宠的手段而已。我本来就是母妃不疼父皇不喜,对各中滋味最是知道。”
许敛宁摸了摸他的侧颜,笑着道:“我知道了。不过你能不能让手下的影卫不要总是守在外面,还弄得杀气腾腾的。”
“……其实我已经解散过画影楼,不过大家好像不怎么高兴。后来我想想,怎么说也是六七年的心血,也就作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