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成了英雄(34)
到了十一点,原本喧闹的校园一片寂静,二胡声果真悠悠传来,众人才听了几秒,就推翻了自己的推断。
女生认为,不管是女鬼还是男鬼,他拉二胡的最终目的一定是要摧毁这个世界。男生认为,不管血管爆裂或者心肌梗塞,他来索命的导师一定不止一个。
天刀正在打坐运气,二胡传来,他立刻内息错乱,一个倒栽葱从上铺滚落,碰翻了舍友的泡面,引发鏖战。嘉伟苦读心理学期刊,二胡入耳,他突然状如痴癫,把期刊三口并作两口生吞了。吴魁正伏案写情书,听到二胡,一失手就把钢笔插在自己大腿上。大热天三十多摄氏度,宋薇裹着棉被瑟瑟发抖。老颜喃喃道:“就算是阿炳再世,也没能耐直接从这个调,瞬息换到那个调啊,你这换不胜换,老娘我防不胜防……”
众人心中涌上同一个念头:六指琴魔,再现江湖。
只有一个女孩,坐在窗口前,流下了一滴眼泪。
南宫成放下二胡,出洞捡了树枝叶子,塞进煤炉,浓烟滚滚,始终没有火苗燃起。他怒道:“老子想搞壶开水喝喝都不给,别逼我放火烧山。”“砰”的巨响,煤炉莫名炸了开来,煤渣炭灰四处飞溅,南宫成一脸乌黑。洞穴不深,顿时黑烟澎湃,伸手不见五指。
南宫成抱头鼠窜,逃到洞外,全身火苗熊熊,他伏地打几个滚,总算灭了,悲愤欲绝,叫道:“我一天没吃东西了,至于吗!”黯然回到洞内,油灯忽悠忽悠跳个灯花,“扑”,熄了。他怒极反笑,操起二胡就拉。
以前拉拉二胡而已,今朝他振奋精神,突破界限,边拉边唱:“月亮在白棉花般的云朵里,穿行,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上面,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这唱得满山人踪灭,一校鸟飞绝。他从革命歌曲唱到RAP,从京剧唱到NEWAGE,伴奏乐器只有一把音准古怪的二胡。他张嘴唱道“花开就一次成熟我却错过”,洞口人影一闪,一个黑糊糊的玩意砸进来,把他手里的二胡砸成了四胡。
南宫成惊魂不定,施展轻功跃到洞口,却杳无人迹,岚风清月,叶摇枝动。他叫道:“何方英雄,请不吝一见。”回声荡漾,无人应答。他又叫道:“暗箭伤人,不算好汉,快他妈的赔老子二胡。”一人沉沉地说:“对不起,你拉得实在难听,我忍不住才砸的。”
南宫成眼珠一转,笑道:“区区一把二胡,何足道哉,人生得意需相逢,天涯海角总待期,既然有缘,咱们当把酒言欢,一醉方休,请兄弟与我一聚。”
那人自一堆灌木后站直了身,挠挠头说:“我不会喝酒……”他话音未落,南宫成动如脱兔,一纵就是七八米,揪住那人的衣领:“喝你老木,快赔老子二胡,传家之宝,代代珍惜,却毁在我手,你的钱包、信用卡、QQ号,统统交出来,老子不要多,一万块就够了!”
那人被唬得一屁股蹲坐于地,说:“我……我没钱,我……我连住宿费都交不起,才住在山洞的……”南宫成失望之下,松手往地上呸了口唾沫,骂道:“穷鬼,你哪个系的,老子开除你。”那人虎头虎脑,穿衣朴素,低声说:“我看着你搬进这个山洞的,又看着你从路边拣的二胡,不是什么传家宝……”南宫成喊道:“井底之蛙!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老子为了妥善保存传家之宝,故意丢在路边,除了我谁会去捡!这叫艺高人就胆大,身正不怕影斜!”
那人老实地说:“哦。你也是交不起住宿费,才住山洞的吗?”他戳到南宫成的痛处,像踩了他的尾巴,南宫成跳起三尺高:“呸!八百块住宿费,九牛一毛!我体验生活,寻找创作灵感,才和你这个蓝谋人做了邻居!”
那人说:“我回去看书了,明天还要小测验。”南宫成拦住他说:“你叫什么?”那人说:“我叫龙二。”南宫成摸摸头,若有所思地说:“这个名字很熟悉啊。你别急着走,到寒舍小坐,咱们聊聊。”龙二迟疑道:“你太凶了。”南宫成大笑,拍拍他肩膀说:“我出了名的和蔼可亲,人送外号救急好义小孟尝,玉面飞龙世无双。来来来,小测验嘛,毛毛雨,过会我帮你在笔记上划重点。”
龙二喜道:“真的?老师说这次不给重点,要检查大家听课认真不认真,我还发愁呢,幸好碰到你。”南宫成拉着他的手就朝洞里钻:“好说好说。”一入洞,他指着地上一堆铁皮道:“喂,龙二,你会不会修煤炉?”龙二趴地上揣摩半晌,说:“这不是煤炉,是个废弃的汽油桶。”南宫成骂道:“靠,山脚的马老头骗我,卖个汽油桶给我,难怪生不起火,还他妈的会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