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一梦(299)
怡人指着厉声道:“还不把这贱人的嘴堵上!”当下有婆子拿了块破抹布把碧霜的嘴塞了个严实,又有取绳子来绑的,三下五除二便将碧霜绑得同粽子一般,抱着头脚搭走了。
屋里一时静悄悄的,寒香和惜霞吓破了胆,战战兢兢的跪着不敢说话。婉玉朝她俩望来,寒香机灵,磕头道:“我这就收拾东西,听奶奶吩咐,说走就走。”惜霞浑身抖得筛糠一般,说不出话,也跟着磕头。
婉玉道:“你们好歹也来这儿服侍我一遭儿,虽然时候不长,我也不会亏待,每人赏二十两银子,一匹缎子两匹布,另三爷那里也有赏。可有一节,你们出去提一个字儿,也莫怪我不留情面。”
那二人连声道:“不敢,杀死也不敢!”婉玉便将她们二人打发去了,慢慢回转到屏风后头,杨晟之正站在那里。婉玉跟他对望了好一会儿,杨晟之笑了一声道:“方才比唱戏还热闹,你同我说一声,我打发了就是,你何必为她们动气?”又探出身子对房里的丫鬟道:“如若有人问起来,就说是我把碧霜打发出去的。”拉婉玉的手道:“我这会子还乏着,你也累了罢?再陪我去躺躺。”婉玉一怔,看着杨晟之的目光便柔和了,心里一团暖,想说又说不出,任杨晟之拉着,默默的回了房。
且说婉玉当即命人抬了碧霜出府,送上马车拉到庄子上。这厢香烛酒饭早已齐备,等碧霜一到便拜堂成亲。碧霜浑身绑得严严实实,此刻身不由己,蒙上盖头就送入洞房。娶碧霜的是杨晟之派来看庄子的下人,唤作全福,为人伶俐,为市侩狡诈之徒,为杨晟之办了两件得力的事,颇得主人青眼,手里攒了几个梯己,身量瘦小,但容貌仍算端正,却因双颊上各有一大块黑色胎记,立时丑陋狰狞了几分,稍好的姑娘都不愿嫁他,全福眼界又高,等闲村妇瞧不上眼,一心要娶杨府里出来的丫鬟为妻,故将近三十还未成亲。
当下成亲已毕,有杨家跟来的婆子将事情始末略略同全福说了一番,竭力赞碧霜美貌。全福进屋见新娘子绑在床上,侧着身子向前一探,瞧见碧霜美貌登时魂飞魄散,恐碧霜瞧见他容貌,一把扯下幔帐便行了周公之礼。事后碧霜自是寻死觅活,只觉这全福非但同杨晟之有别云泥,即便是杨昊之也万万及不上了。她进杨府做丫鬟之前,但只嫁个全福这样有几个钱的男人过舒坦日子便知足了,如今眼界已开,一心要飞上龙门,落得这般境地岂能甘愿。口中恨骂婉玉,又要上吊寻死。全福又哄又劝,后来恼了,两记大耳刮子扇上去,指着骂道:“贱货,府里头跟爷们勾三搭四被逐出来,老子不计较你,你倒成了精了!再闹老子卖你到窑子里去!”碧霜见全福凶神恶煞,被这两记耳刮子扇掉了胆,况她并非真心想死,只得忍气吞声,哭一大场罢了。
过了两日,寒香和惜霞也收拾东西从府里出来配了杨晟之身边的长随。寒香白做了一场富贵梦,回想在杨府度日的光景,在看如今,不由百般抱怨,终日郁郁。惜霞秉性柔弱,逆来顺受,故嫁了人之后反一心一意过起日子来。这一桩事就此带过,不过平添几番茶余饭后的消遣谈资而已。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话说杨昊之这几日却忙碌到了十分。他与妍玉都是自小娇生惯养,一个骄纵放逸,一个使性弄气,二人无一个肯谦让,故前一刻还蜜里调油,好得形影不离,后一刻便吵得翻天覆地,恶言相向。尤以杨昊之是个风流种子,贪爱女色,妍玉虎视眈眈,家中的通房、丫头俱不让他沾身,夫妻每每因此反目。杨昊之索性在外偷嘴,不光流连烟花巷陌,还托人牵线搭桥,勾搭上一个二十出头的俏寡妇,唤作王好姐。杨昊之原是色迷人眼,以财物相诱,只想几夜风流快活而已,谁想那王好姐不但脸蛋俊俏,体格风骚,更兼有高明手段,不但将杨昊之伺候得舒舒服服,又会哄人说话,知疼着热的宝贝着。杨昊之终日寻花问柳,早落下腰腿酸疼,浑身乏力的病儿,王好姐便化了重金,买了胡僧药回来,只一粒便勇不可挡。杨昊之如获至宝,同王好姐一处享不尽温柔滋味,益发觉得自己离不开,便在外赁了间宅子,买了几个奴婢,将她当做外室养了起来。
这王好姐绝非愚钝妇人,既攀上杨昊之,便打定了入豪门的主意。她是寻常百姓出身,如今得了杨昊之的银子,过起了奢侈日子,有道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既已尝了甜头,若再过先前的日子简直比死了还难过。她知杨昊之不过是图新鲜才与她恩爱,时日一长定将她抛之脑后。当下便算计一番,一面向杨昊之榨钱,一面偷倒了避孕的汤药,怀了孩儿。头几个月并无异状,后来肚子渐渐大了,便缠了白布束着,待到快瞒不住的时候,杨昊之忽迷恋上碧霜,又同浪荡子弟勾搭,眠花宿柳,便不往她这儿来,待杨昊之再来时,王好姐的肚皮已浑圆似熟透的西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