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你的全世界路过(57)
末等生慧子,以男生的方位画一个坐标,跌跌撞撞杀出一条血路。
2001年10月7日,十强赛中国队在沈阳主场战胜阿曼,提前两轮出线。
一切雄性动物都沸腾了,宿舍里的男生怪叫着点燃床单,扔出窗口。
一群男生大呼小叫,冲到六栋女生宿舍楼下。
我在对面七栋二楼,看到他们簇拥的人是袁鑫。
袁鑫对着六栋楼上的阳台,兴奋地喊:“霞儿,中国队出线啦!”
一群男人齐声狂吼:“出线啦!”
袁鑫喊:“请做我的女朋友吧!”
一群男人齐声狂吼:“请做他的女朋友吧!”
望着下方那一场幸福,我的脑海浮现出慧子的笑脸,她穿着格子衬衣,马尾辫保持至今,不知道她这时候在哪里。
2002年底,非典出现,蔓延到2003年3月。我在电视台打工,被辅导员勒令回校。4月更加严重,新闻反复辟谣。学校禁止外出,不允许和校外人员有任何接触。
我在宿舍百无聊赖地打星际,接到电话,是慧子。
她说:“一起吃晚饭吧。”
我说:“出不去。”
她说:“没关系,我在你们学校。”
我好奇地跟她碰面,她笑嘻嘻地说:“实习期在你们学校租了个研究生公寓。”
我说:“你们学校怎么放你出来的呢?”
她笑嘻嘻地说:“没关系,封锁前我就租好了。辅导员打电话找我,我骗她在外地实习,她让我待着别乱跑。”
去食堂吃饭,我突然说:“袁鑫有女朋友了。”
她有些慌乱,不敢看我,乱岔话题。
我保持沉默,她终于抬头,说:“我想和他离得近一些,哪怕从来没碰到过,但只要跟他一个校园,我就很开心。”
一个女孩子,男生都不知道她的存在,她却花了一年又一年,拼尽全力想靠近他。无法和他说话,她的一切努力,只是跑到终点,去望一望对面的海岸。
就如同她高中做的数学试卷,写满公式,可是永远不能得分。
上帝来劝末等生退学,末等生执拗地继续答题,没有成绩也无所谓,只是别让我离开教室。
看着她红着脸,慌张地扒拉着米粒,我的眼泪差点儿掉进饭碗。靠。
2004年,慧子跑到酒吧,电视正直播着首届超女的决赛。
我们喝得酩酊大醉,慧子举起杯子,对着窗外喊:“祝你幸福!”
那天,袁鑫结婚。
我看着她笑盈盈的脸倒映在窗玻璃上,心想,末等生终于被开除了。
2005年,慧子跑到酒吧,趴在桌上哭泣,大家不明所以。
她擦擦眼泪:“他一定很难过。”
传闻,袁鑫离婚了。
那天后,没见过慧子。打电话给她,她说自己辞职了,在四川找事儿干。
2006年,一群人走进酒吧。看见当头的两个人,管春手里的杯子“哐当”掉在地上。朋友们目瞪口呆,慧子不好意思地说:“介绍一下,我男朋友袁鑫,我们刚从四川回南京。”
我的头“嗡”的一声,没说的,估计袁鑫离婚后去四川,然后对他消息灵通的慧子,也跟着去了四川。
坐下来攀谈,果然,袁鑫去年跟着亲戚,在成都投资了一家连锁火锅店,现在他打算开到南京来。
袁鑫跟搞金融的同伴聊天,说的我们听不太懂,唯一能听懂的是钱的数目。同伴对袁鑫摆摆手,说:“入五百万,用一个杠杆,一比六,然后再用一个杠杆,也是一比六,差不多两个亿出来。”
袁鑫点点头说:“差不多两个亿。”
管春震惊地说:“两……两个亿?”
我震惊地说:“两……两个亿?”
韩牛震惊地说:“比我的精子还多?”
慧子也听不懂,只是殷勤地倒酒,给袁鑫每个朋友倒酒。她聚精会神,只要看到酒杯浅了一点儿,就立刻满上。
他们虽然聊的是两个亿,结账的时候几个男人假装没看见,慧子抢着把单埋了。
2007年。慧子和袁鑫去领结婚证。到了民政局办手续,工作人员要身份证和户口本。
慧子一愣:“户口本?”
工作人员斜她一眼。袁鑫说:“我回去拿。”
袁鑫走了后,慧子在大厅等。
她从早上九点等到下午五点。民政局中午休息的时候,有个好心的工作人员给她倒了杯水。
慧子想,袁鑫结过一次婚,他怎么会不知道要带户口本呢?
所以,袁鑫一定是知道的。
也许这是一次最后的拖延。很多人都喜欢这样,拖延到无法拖延才离开,留下无法收拾的烂摊子,只要自己不流泪,就不管别人会流多少泪。
慧子站不起来,全身抖个不停。她打电话给我,还没说完,我和管春立刻打车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