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在上,我在下(64)
过了好一会,夏玉瑾喘过气来,他看两眼正优哉游哉地观察尸体的媳妇,觉得挂不住面子,立刻咬咬牙,端起男子气概,尽可能装得毫不畏惧地迈过门槛,走到尸体旁边,大声道:“总得看看死因,说不准查漏了什么。”
负责此案的仵作姓许,从事验尸已有三十五年,因职业卑贱,升迁无望,媳妇也讨不着,所以全部心血都放在研究验尸上。他对夏玉瑾怀疑自己的专业,简直暴跳如雷,拖长声音,黑着脸道:“郡王慧眼如炬,必定能看出一击毙命以外的死因。”
夏玉瑾纯粹抱着侥幸心理来找蛛丝马迹的,被说得有点尴尬。
叶昭却缓缓开口了:“许老伯的验尸技术绝对是大秦第一的,何大人说你只要一眼就能看出死亡时间和方式,从无出错。”
许仵作“哼”了声。
有本事的人脾气都大,每天只和尸体打交道的人性格都怪。所以叶昭并不在意他的傲慢,再道:“我自幼武痴,杀的人也不少,对天下常见兵器有些研究,对刀剑杀人的方式和死法也很熟悉,愿与许老伯讨教一二。”
许仵作终于想起叶将军的传闻,勉勉强强地点了点头。
叶昭俯身蹲下,认真研究伤口,还伸指探入,仔细量了量。
夏玉瑾扶住她的肩,强撑着脖子盯着,不露怯色,倒是让人刮目相看。
叶昭起身:“一刀刺入心脏,果断有力,然后迅速旋转绞碎,这种死法绝非自杀。”
许仵作道:“对,人自杀的时候会犹豫,匕首刀口不会那么狠辣干净,而且进入心脏后,双手无力,不可能做旋转绞碎的动作。我将此事告之何大人……可是他不让我说。”
夏玉瑾怒道:“他奶奶的熊!这狗官就是想要老子顶罪结案!”
许仵作看了眼他,意味深长道:“周围的狗见到熟人也不会叫嚷,或许何大人是不想将此事闹大。”
夏玉瑾愤愤然:“看什么看!老子和狗没交情,人不是我杀的!”
叶昭拍拍他肩膀,安慰:“嗯,我从一开始便断定,人绝不是你杀的。”
夏玉瑾也欢快道:“你就那么信任我?”
“也不全是,”叶昭道:“这种死因,不可能是你下的手。”许仵作问:“何以见得?”
叶昭从怀里摸出把短匕首,丢给他问:“假如你用这把刀来刺我,要从哪里下手?”
许仵作接过匕首,比划一下:“腹部,柔软易入,虽然死得可能没那么快,只要刺进去,稍微转动刀身,无论伤及哪个内脏,都会因出血致死的。”
叶昭再问:“为何不选心脏?”
许仵作道,“心脏前方有几根骨头,若是角度有偏差,很可能刺入骨头中。”他说到这里,茅塞顿开,兴奋道,“寻常人动手杀人,都是连续刀刺腹部,或者用重物砸颅。若选心脏下手,绝难一击毙命,冲动杀人,不会想得如此周全。”
叶昭再问:“如果你将匕首刺入我心脏,你将往哪个方向转动?”
许仵作比划了一下:“右边。”
叶昭点头:“李大师身高和我差不多,假设凶手身高也与我差不了太远,或者比我矮,要用匕首准确穿过骨头,刺入他心脏的话,手腕必须抬得比较高,此时握匕首的手背要朝上,向外侧绞动才会顺手。如今李大师的心脏碎裂方向,却是向内侧,所以我认为凶手可能是个惯使左手的人。”
“所以杀李大师的人,就算不是高手,也是个技术很强的杀人惯犯,不是夏郡王的能力能办到的。”许仵作给她说得心服口服,将原来的偏见抛下,连连赞叹,“将军心细如发,高明。”
叶昭连忙道:“你是负责验查死因的,并不经常杀人,对这些细节不了解也是正常的。其实我也只懂刀剑方面的事情,对其他的尸体检验一窍不通。”
许仵作佩服:“谦虚了,将军真乃个中高手!”
两人互相称赞,许仵作难得遇到懂行人,乐得差点想将其他案件的尸体都拖出来给叶昭看看。
“你们有完没完?”夏玉瑾得到洗脱冤屈的证据,高兴之余,想起媳妇是杀人高手,自己连杀鸡都不行,心里又有点不平衡了,于是虎着脸,蹲在旁边想了很久,终于想起个可以证明自己本事的地方:“落在尸体旁边的匕首,是黄二麻子家打的!我认得他家的手艺!”
许仵作和叶昭聊得兴起,听见夏玉瑾打岔,很不高兴,他不耐烦地挥手道:“郡王爷啊,匕首上面还有黄二麻子家的印记呢……何大人早就彻查了,是案发前,李大师自己买的。”
夏玉瑾焉了,继续蹲旁边看热闹。
叶昭量了下伤口长度,再问:“你确定凶器是这把匕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