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冰心在玉壶(57)
“不知公子得的是什么病?”见南宫若虚确是病容憔悴,又听他这般说,展昭不由动容道,“开封府公孙先生深谙医术,公子愿意的话,展某可代为引见。”
“多谢展大人。居于寒舍的薛章薛大夫便是公孙先生的同门师兄,这十几年来,在下累他甚多,实在不愿再累及他人。”南宫若虚淡淡笑道。
“连公孙先生的师兄都治不好你啊!”莫研挠挠耳根,认真道,“……那就更应该抓紧才是!”南宫若虚没听懂:“抓紧什么?”
“成亲啊!”她奇怪地看着他,“你既然觉得自己时日无多,那还不赶紧成亲!依我看,说媒提亲这套罗罗嗦嗦的规矩一概免了,最好是立刻成亲,马上洞房!”
此言一出,宁望舒与南宫若虚愣在当地,呆若木鸡不提,便是展昭也几乎被一口汤呛到,赶忙背过身去,连咳了几声。
莫研见状,忙好心地替他拍背,展昭忙委婉挡开。他极少如此失态,实在是不知道这丫头居然说起夫妻之事也直白。
“谁谁谁……要成亲?”南宫世家的二少爷,南宫礼平不知何时出现在花厅门口,万分吃惊道。他刚刚回来,听邹总管说大哥在花厅待客,担心他精神不济,没想到刚到门口便听见里面又是成亲又是洞房,倒把他吓了一跳。
“你大哥和我师姐啊!你不同意?”莫研挑眉看他。
“当然不是。”南宫礼平忙道,“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莫研皱眉,“你大哥说他自己病得很重,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师姐嫁谁去,自然是要越快成亲越好。”
宁望舒觉得自己不说话是不成了,连忙急道:“我师妹年纪小,信口混说,二少爷莫要当真。”“我怎么是混说呢……”莫研忽看见宁望舒的模样,骤然住口,慌道,“姐,我再不说了!我说错了,你打我骂我就是了……”
两行泪水正从宁望舒的脸颊滑下,被她匆忙抹去。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索性站起来避了出去。
“姐!”莫研急道,忙要追,却被一人拉住胳膊,转头一看,正是展昭。展昭轻轻摇摇头,示意她莫要鲁莽。
莫研愣了愣,便看见南宫若虚已离席寻师姐而去,方明白他的意思,不由懊恼问道:“我说错什么话了么?”
展昭淡淡一笑,默不作声,自顾挟菜吃饭。
南宫礼平伸长了脖子直往门外望去,又不敢跟上去瞧瞧,在原地踌躇了一会,终还是不放心,疾步出了花厅,往园中而去。
花厅中只剩下展昭和莫研对着满桌饭菜。
“你说,她为何哭?”莫研一头雾水,“他们既然彼此都喜欢着,成亲不好么?”在她看来,此事便如同渴了喝水,饿了吃饭一般简单明了。
展昭的袖子几乎快被她扯下来,眼看菜是挟不成了,他只好道:“大概是你师姐觉得害羞吧,毕竟当着这么多人……”
莫研懊丧地垂下头,低低道:“我就知道是我不好。”
相处以来甚少见她如此,展昭不禁心中一软,忍不住要安慰她两句,便道:“你所言也有些道理,只是成亲是人生大事,他们大概不愿如此草草定夺。”
“那依你说该如何?”莫研抬眼。
“……”他被她问得一楞,顺口道:“那……自然是要从长计议。”
“你觉得他的身子适合从长计议么?”莫研不可思议地反问他。
展昭沉默片刻:“这位南宫公子身有沉疴,你师姐嫁给他,你不担心么?”“自然担心。”
“那你为何……”
莫研理所当然道:“可人总是要死的呀!就算活不了多久,那也是多一日便欢喜一日。你看……”她用筷子点点桌上的栗子烧鸡,循循善诱:“就好比这只鸡,难道就因为它早晚要发臭,你就不吃么,自然是抓紧时间趁热吃才好。”
展昭不由失笑。
“你笑什么?”莫研顺便挟了块鸡翅膀,奇道。
“你所说的,仔细想来,其实也有些道理。”
“那当然。”
莫研得意道。
第二十七章
南宫世家花厅中,饭菜用完已撤下,又分别为各人奉上香茗。
展昭静静看着翻阅账本的南宫若虚,莫研慢吞吞地喝茶。
“这是旧年的假帐。”
不过才用了半个时辰,南宫若虚就大概翻完了账本,对旁边等候的展昭和莫研道。两人倒也不惊奇,这本来就在他们的意料之中。
莫研倦倦道:“我们也知道这是假帐,要是旧年的真帐,哪里还会留着给我们偷。只是,这帐究竟有多假,你可看得出来?”
“别的不提,单看蚕丝这项,上面写收一斤一两二钱,年收五十万两,可据我所知,去年蚕丝价格颇低,便是上等桑蚕丝市价不过也才八钱银子,官府收丝的价格只会更低。二则;姑苏几家蚕丝大户与我家也有些交情,舍弟与他们来往间,听其口风,织造府收的蚕丝大概在十五万左右。”他微微一笑,“只这一项,便可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