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冰心在玉壶(51)
“比本王还长些,本王还是前年春天回过京城。”他把酒壶递给展昭,“家中可还有亲人?”“家中还有兄长操持。”
宁晋点点头:“和我差不多。”
展昭微笑不语,自己的兄长只是小小武进的一个生意人,宁晋的兄长却是当今天子,如何称得上差不多。
“怎么不喝?”宁晋错把展昭不语当成是心存顾忌,“放心吧,今夜纯粹是把酒弄月,没给你下什么套。便是子楚,我也让他留下来,这下你总可以放心了吧。”说罢,他即招手让吴子楚过来坐下,“今晚,没有主仆,不分尊卑,你们别给我讲究那些虚礼。”
知道他是如此惯了的,吴子楚依言坐下,自己给自己斟了杯酒,遂举杯道:“王爷既这么说,属下就斗胆越逾,这杯酒敬您,希望明年佳节王爷不必再与属下二人相对。”
宁晋大笑:“说得有理,你大概也看我看烦了。”说罢,一饮而尽。
两人饮毕,都转头瞧着展昭。
展昭无奈,斟满酒杯,略略一敬,同样一饮而尽。
一时间酒过三巡,吴子楚本不善饮酒,白面已淡淡地泛出桃红色;宁晋虽面不改色,但双目也已有些迷离;惟独展昭神色如常,目光清澈。
宁晋拍拍展昭肩膀,叹道:“你们开封府怎么连酒量也比常人好?我还记得前几年皇兄在御花园宴请朝臣,一直到筵席散去,惟独包黑子与平常无异。也不知究竟是他酒量好,还是长得黑瞧不出来。”
展昭微笑,包大人的酒量是开封府数一数二的,每年冬至,总有几人被他灌倒,首当其冲的往往是公孙先生。
“你究竟能喝多少?”连酒量都输给展昭,吴子楚实在有些不甘心。
展昭摇头,他也不知自己的底限在何处。其实他的酒量并不好,自从一次中毒痊愈之后,对酒便迟钝了许多。外人不知,只赞他千杯不醉,惟自己心中却知道,是那毒伤了五脏六腑,纵然再烈的酒喝下去也是麻木。
一筷子下去,把鱼头拆分开,宁晋细细吃了几口,再饮口酒,才斜着眼睛瞧展昭,像是对他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道:“我最怕象他这样的人,想得多,做得多,却什么都不说,到头来累死也没人知道。”
“王爷,您喝多了。”展昭淡淡笑道,从宁晋面前将酒壶拿开。
“胡说。”宁晋用筷子指点面前的鱼头,得意道,“我若喝多了,还能把这鱼头吃这么干净么?子楚,你说!”
“自然没喝多!”
吴子楚用斩钉截铁的语气哄着他。
宁晋满意,复拿回酒壶,刚要斟酒,忽幽幽长叹口气:“咱们三个可够可怜的,眼前连个斟酒的可人儿都没有。哦……子楚不算,他回了京城就有老婆孩子围着转。展昭,你怎么也还不成亲?”看来确实是喝多了,展昭无奈地和吴子楚交换眼神。
“你王爷是怕女人罗嗦,”他自顾自地说下去,“你是怕什么?”
展昭不语,含笑微垂着头。
“你是怕什么,对吧?”宁晋的脸几乎直贴到他跟前,“是怕没有中意的,还是怕连累人家姑娘?若是没有中意的,等王爷我回了京城就给你保个大媒,怎么说也是四品带刀护卫,还怕找不到人嫁么……”
“王爷说笑。”展昭不动声色地挪开几分。
“若是怕连累人家姑娘,”不怎么需要看人脸色的宁晋还在没完没了唠叨,“那我就跟包黑子说一声,你过来跟着王爷我,吃香喝辣我不敢担保,不过起码没有性命之忧。”这下轮到吴子楚苦笑。
展昭低头挟菜,脸上仍是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因为有一句话,宁晋还是说对了。
他怕连累别人。
一个生死自己都无法预料的人,如何能去承诺别人的一生。
第二十三章
宁晋声音渐低,展昭和吴子楚都很有默契地不去惊动他,能让他睡着是再好不过。楼上几乎已是一片静默,只有偶尔能听见宁晋断断续续在嘀咕着。
此时,楼下却突然喧哗大起,许多人在大声嚷嚷着什么……
吴子楚虽然喝了几杯,略有醉意,但职责却不敢忘,生怕有人生事惊扰到王爷,与展昭急步走到栏杆处,俯身细听。
“水鬼!有水鬼!……”
“是女鬼!湖上有女鬼啊!”
……
楼下有人指着湖面,声嘶力竭地在尖叫,
“女鬼!”宁晋也听见了,酒意顿消,步伐不稳地走到栏边,吴子楚连忙扶住他。展昭已看见确实有人在冰冷的湖水中起伏,浮上水面深吸口气,便能一口气潜出十几丈远。这不是什么女鬼,而是极通水性的人,他定睛望去,来人且不只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