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冰心在玉壶(315)
吴子楚上前,知他心意,答道:“殿下放心,我会在外面候着,若超过一炷香,便弄些事端,将耶律洪基引出来。”
宁晋点点头:“到时耶律洪基肯定会带侍卫前来,那些侍卫侯在外头,你须得当心着他们的面,必须不着痕迹。”
“子楚明白。”
宁晋点头,转而又叹了口气:“看那丫头扮死人,装的还挺象……看着,真让人心里不好受。”
吴子楚笑了笑,出言宽慰他道:“做戏罢了,就是要装得象才好。”
宁晋淡淡一笑,笑意未褪,便听帐外传来了密集的马蹄声,似有不少人急匆匆地朝这而来。
“来了。”他沉声道,“走!”
迈出帐时,宁晋已换上一副哀容,脚步也是慢慢的,沉重之极。
外间寒风呼啸,飞沙卷尘,他在帐廊下举目望去,之前在帐中听见的马蹄声已进了营中,为首之人正是耶律洪基。
宁晋走到赵渝帐边,也不迎上前,只是站着一动不动,倒是耶律洪基近前之后翻身下马,快步朝他走来,满面的不可置信。
“公主她……她怎么会……”耶律洪基语气微微颤抖着,他虽然知道赵渝病得不轻,但总觉得好生养着就会好,却怎么也没料到她竟然会熬不过去。
宁晋头微垂着,悲恸地直摇头:“昨日她还和我说了一会儿话,我瞧她精神好些了,还以为她的病有了起色,哪里想得到,竟然是……是回光返照。”
耶律洪基见宁晋如此悲恸,再环顾四周,营中早已是哀声一片,原先的悲伤心境便被不安所替代。他本能地想到赵渝死在辽国,不知宋国皇帝会不会迁怒,虽说不至于大动干戈,但若在岁贡上找起麻烦来也难办的很。
“都是我的错,我应该日日陪着她才对,连她最后一面都未能见上。”耶律洪基作痛心状,“我们大礼在即,我早就盼着了,却万万没料到竟会天人永隔……”
宁晋哽咽着安慰他道:“是小渝儿她没福,殿下节哀。”
“我能进去看看她么?”
“殿下请进。”
宁晋估计着和耶律洪基在外面说了这么半晌,莫研应该已经准备好了,遂朝里让去。
进了帐,又绕过屏风,耶律洪基方才看见躺在榻上的赵渝,死气沉沉,面白如纸,不复旧日里的笑语嫣然,着实心痛……
“小渝儿都同我说了,”宁晋跟上前站到他身畔,先迅速扫了眼莫研,见并无破绽,才接着道:“……她说殿下曾答应她,在位之时绝不会与大宋兵戎相见,殿下的胸襟气慨,我甚是钦佩!回去后必会告之圣上,想来圣上定会十分感动。”
他巧妙地将耶律洪基所说的“定不会兴兵中原”改成了“绝不会与大宋兵戎相见”,乍听上去都差不多,意思上却更和缓。
耶律洪基怔了怔,随即反应过来,也不计较,点头道:“这本来便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咱们两国应世世代代盟好才对。”
“殿下说的是。”宁晋悲戚地望向榻上,“若小渝儿还活着,能陪在殿下身边该有多好,这也是她一直以来的愿望。”
耶律洪基深看了眼榻上的赵渝,不禁动情道:“我知道,她对我,实在是极好。”赵渝替他寻到了五彩神龟,却毫不居功,现下他已将五彩神龟敬献给父皇,父皇欢喜异常,赏了他好些东西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大大增加了父皇对他的信任。
此事他确是心底非常感激赵渝,本想着婚后再好好谢她,倒未料到却已没有这个机会了。
他静静立在榻边,看着这个女子,一时心绪起伏……旁边的宁晋面上悲悲戚戚,实则心中已有些火烧火燎,已经过了半柱香,这耶律洪基怎得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殿下节哀,不如先到帐厅中用些茶水吧。”宁晋轻声开口道。
岂料,耶律洪基却摇了摇头,道:“我想再陪陪她。”他一面是因为确实对赵渝心怀歉疚,另一面也是想在宁晋面前表现下自己对赵渝的情深意重。
岂不料,宁晋压根就不想看他这套,巴不得他快些走才好。可耶律洪基这般说,他又不好硬把他拽了走,只好又劝道:“小渝儿若在天有灵,必会保佑殿下福寿安康。殿下虽然伤心,可也千万要保重身体。”
“我不要紧。”
耶律洪基婉拒,愈是这种时候他愈发要推托一下,方显其诚意。
见状,宁晋心里这个气啊,再折腾下去就快要一炷香了,偏偏还不能对他来硬的。他眉头皱了皱,身体微晃,连忙伸手扶在屏风上,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你怎么了?”耶律洪基忙扶住他,关切问道。
“无事……”宁晋口中说着,头深垂着,身子却站也站不稳,直要栽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