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倾天下(98)

作者:天下归元

我瞪大了眼,看着剑尖被他轻描淡写缓缓推移,好似我根本未用了一丝力气,那短剑厉指,不过是做做样子。

可我知道我不是做样子。

因为我突然发觉我的真力,如洪水遇决般,突然狂涌的奔了出去,转眼就消失了gān净,内腑空dàng无所依。

无限的惊异令我连神智都有些迷糊,我在恍惚里突然想起件极要紧的事,急忙一转眼,果然看见方崎皱着眉盯视着我,近邪却已经掉转了身,而沐昕仰首向着无限苍穹,神色黯沉。

除了方崎不明所以,那两个都以为我是对贺兰余qíng未了,沐昕自然会避嫌,近邪gān脆做出了回避的姿态。

他们不知道……我中毒了。

而贺兰悠,那个狡诈如狐,yīn险毒辣的人,如此微笑,深qíng款款的看着我,眼底甚至闪着惊喜感动的光,叫那两个另有心思先入为主的人看在眼里,更是信了个十足十。

我心底一沉,想起刚才那刹那心神恍惚间,那抹从贺兰悠身上散发的,令我短暂迷醉的暗香。

好手段的贺兰悠。

动了动唇,我绝望的发现,我已经不能开口。

贺兰悠此时已微笑将我的剑cha回剑鞘,和声道:“怀素,我就知道你不忍杀我。”

我心底的怒火熊熊烧起,直想张口大呼,以最悍厉的言语之锋,戳破这总是真真假假说话的无耻少年的谎言,一脚踢飞他,踏上他的头颅,再把剑狠狠cha进他心口。

然而我一个字也说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自说自话的上前,温柔牵着我的手便往内室走,笑道:“怀素,上次你说有件好东西要给我看,可惜我临别匆匆,竟然错过了,如今总算看得成了罢?”

我眼前黑了黑,顿时气得发昏,我几时有说过这样的话了?

更可恨的是,这样说辞,沐昕和近邪,两个真君子,定然不会跟进去。

身不由己被贺兰悠拉着走,百忙我努力回望了近邪和沐昕,近邪背对着我们,站得笔直,研究着墙上的蚂蚁,沐昕斜对着我,也不看我和贺兰悠,只是出神的凝望着窗外,他俊美的轮廓,半隐半藏在烛光昏huáng的光影里,越发眉目深远,清逸bī人,然而那深远清逸里,总有种沉沉的意味,与这将坠的星光相呼应,如此寥落,如此黯然。

※※※

进了内室,也不知贺兰悠用了什么手段,只见他衣袖一拂间,我突然就能动能说话了。

再得自由的那一瞬间,我立即冷笑一声,尚未完全恢复的残余真力提至掌间,呼的一声向贺兰悠劈去。

纵然只剩了几分真力,然而我盛怒下全力施展,威势依旧惊人,凌厉风声里,贺兰悠正背对着我,闷哼一声,一个前扑,便倒在了身前一张榻上。

我呆了呆,慢慢收回了掌,看了看掌心,我还能感觉到那真气在我肌肤骨骼血脉里流动,刚才那一掌,根本没有触及他身体,他如何就倒下了?

又是使诈?

经过刚才的事,哪里再敢相信他,小心翼翼缓步上前,稳稳的提着真力,生怕他乍起突袭,却又觉得无稽——他若真想伤我,刚才制住我便是最好时机,何必以这样的拙劣方式来迂回?

饶是明白这个道理,我还是不敢不防,这人的机诈狡狯我是领教了,谁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我稳步接近,贺兰悠俯伏榻上,却始终一动不动。

我在他身后站定,伸出手,想试试他的呼吸,却见他突然轻轻一颤。

我立即缩回手。

贺兰悠又动了动,轻微的喘息了声,勉qiáng支起上身,然而立即手臂一软,又重重扑倒在了榻上。

他在努力挣扎着爬起,数次三番而不能。

我从未见过,时时刻刻都优雅闲适的贺兰悠,竟会如此láng狈。

立时不能自己的微微湿了眼眶。

闭了闭眼,长叹一声,我终于伸出手去扶起了他。

纵使再被他耍手段骗上一回,我终也不忍见他挣扎如此。

贺兰悠脸色白得惊人,一手按住心口,勉力张开眼看着我,语声支离破碎:“桌内第四个抽屉……”

我一愣,随即放下他,匆匆去了榻旁唯一的一张桌子里搜寻,果被我搜出一个黑色玉瓶,我从瓶里倒出一颗灰色药丸来,递给贺兰悠。

他立即服下,闭目调息,我站在他身侧,看着他额头冷汗滚滚,濡得黑发一缕缕粘在额头,眼下深黑,容颜憔悴,想起贺兰秀川喃喃自语里那句:“九针激魂……”心知贺兰悠为了赶来阻止我们跟随贺兰秀川入宫,必定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漫步走到窗边,注视着黑暗里连绵巍峨的宫宇,犹如待噬的shòu蹲伏在夜色中,一时间心乱如麻。贺兰悠,伤人救人,俱都是你,你到底要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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