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倾天下(370)
这回说到一半,给近邪瞪了回去。
我坐起身,调息一刻,道:“师傅……我们走吧。”
近邪先是一怔,随即点头,道:“也好。”
徐景盛瞪大眼睛,道:“走……走?”
我温言道:“徐公子,多谢你这段时间的照拂,希望以后能有报答你的机会。”
他看着我,不知为何,脸色突然微微发红,yù言又止的模样。
我心中明白,却唯有默默叹息,更加温和的道:“徐公子宅心仁厚,有若浑金璞玉,定是厚福之人,将来定然妻贤子孝,荣贵一生,怀素在此,先恭贺了。”
徐景盛的脸色蓦然黯淡下来,他虽忠厚,却不是笨人,已然听出我的拒绝之意,眸光里,竟隐隐透出了几分凄凉和哀恳之意。
我垂下眼睫,想起当年子午岭上初见,那个被山风chuī掉扇子,被我暗嘲为瘦jī,戏弄推落山崖却不肯指认我的少年,想起燕王府朱高煦意图bījian时他的拼死相救,想起他在西关大街发现我时的苦苦徒步跟随,和这些日子来的jīng心呵护,这些年我只见了他三面,可是每次我都欠了他的qíng,我生平刚傲骄纵,少欠人qíng,唯一一个我不曾有恩有qíng于其却得其恩惠倾心相待的,便是他。
可是景盛,你想要的,我终究给不了你,也许这qíng,我注定要一生一世的欠下去了。
想了想,我自发上拔下一枚蔷薇水玉钗,这是我唯一常自佩带的首饰,是娘生前最爱的饰物,娘去世后,她的首饰我都随葬了,唯独这枚钗子,我一直随身佩带,每次触摸它,我都会想起十岁那年,我对着镜子,耍宝似的cha了一头的首饰,就为博娘亲开颜一笑,在我的记忆里,那是娘亲逝世前最后的最为明亮的了然笑意,不是为我的滑稽之状,而是为我的真心体贴,和如斯眷恋。
这承载了我最为温暖记忆的钗子,如今被我握在掌心,诚恳的递向徐景盛。
“徐公子,这首饰并不值什么,对我来说却很重要,今日我留给你,留赠你的新夫人,提前祝愿你夫妇花开并蒂百年好合,你的夫人,将来就是我的姐妹,从今后,但有驱策,天涯海角,只凭此钗为记,怀素定千里来赴,莫有不从。”
他怔怔的看着我,又看着那水光流动的玉钗,半晌,咬了咬唇,终于伸出手,慢慢接了。
我暗暗舒了口气,对近邪道:“我们走吧。”
徐景盛急道:“你还没大好……”
“留在这里易生枝节,”我对他一笑,“徐公子,令尊已经令当今很难堪了,你就不要再给他添麻烦了。”
他震了震,默默无语,魏国公徐辉祖忠于前朝,誓不遵新君之命,燕军入京师,魏国公独守父祠拒不出迎,父亲令其自书罪状,魏国公却送上免死铁券,父亲盛怒之下,已将之削爵幽禁在国公府了,若不是看在徐皇后面子上,以父亲心xing,早就杀了他了。
多事之秋,如何能再生事端。
轻轻一礼,近邪和我,先后走出门去。
徐景盛却突然叫住了我。
我诧然回首,他脸色微微苍白,神qíng却已由先前的茫然恍惚转为坚定,握了握那钗,他道:“怀素,这钗,我不会送给我夫人,在我心中,你的东西,原本就没有谁再配用。”
我微微皱眉,不知道怎么劝说这执拗的呆子。
他却又道:“我只是替你留存着,将来,很多年后,如果有一天你想起了我,我希望能看见你和你的夫君,来找我要回这钗,届时我一定设宴相待,彻夜畅饮,不醉不归。”
我深深看着他,他抿着唇,眸光诚恳。
微微仰头,bī回yù夺眶而出的泪水,我道:“好,他年再遇,不醉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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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乐元年,我开始了流làng之旅。
离开京城时,我和近邪改装去了趟教坊司,所有建文罪臣家属都在那里沦为军jì,日夜数十名大汉看守,蹂躏不休,近邪毫不客气的闯进去,以他的武功,那些平常护卫怎么是对手,不过袖拂指戳,便倒了一片。
只是不伤xing命,在京城,我的势力已经连根拔起,不能再过于肆意了。
救出来六七个女子,已经不成人样,我们雇了辆大车,直接送到醉花楼。
醉花楼是酒楼加青楼,不驻暗卫,是老头子在京城开来收集qíng报用的,经营多年,像青楼更甚于像qíng报集中地,我将人往醉花楼一送,吩咐给她们改颜换面,醉花楼姑娘多,每日来来去去,多几个人根本无人在意,再说任谁也想不到,我把人救出教坊,还会再送进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