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倾天下(299)
贺兰悠“哦。”了一声,却并不往下问,铁鲨等了半晌却等不到台阶,无奈之下,只得不再指望这个不按常理行事的教主,苦笑道:“教主,铁某是粗人,粗人不懂那许多,却也知道爱惜自己xing命,爱惜属下这许多仰靠黑煞帮吃饭的汉子,教主今日占着人伦大义天下公理,剿杀孽贼一杯血酒,论理不当有所迟疑,只是……”他再次咬了咬牙,冷声道:“铁某今日当着众帮主的面,斗胆问教主一句,这回杯中,下得是什么玩意?”
哗的一声,底下的人一片惊讶,都觉得铁鲨未免胆子太大,不知死活,居然当着紫冥教主的面,问这样的问题,台上歃血的帮会首脑们,却一一苦笑,黯然的放下了手中的酒樽。
贺兰悠却笑起来。
轻轻,而又微带神秘的笑,chūn风艳阳般的笑意,点染于他眉梢唇角,令得这肃杀冬日山顶,生出明亮的光,令得台下仰望着他的少女们,目中都漾出迷离的醉意。
然而他下一句话,惊破那氤氲温暖美好。
“你这回说对了,这酒里,是放了东西。”
一语出石破天惊。
帮派首脑们齐齐变色,xing子急的忍不住便怒道:“咱们道你这为父寻仇,公理道义之事,俱都甘愿,再无bī迫之理,是以不疑有它,不想你连这……”
话音未落,已被人厉声截断:“休得无礼!”
说话的是刀长清,他面色如常,深深向贺兰悠施礼,“教主,huáng帮主xingqíng中人,qíng急之下出语无状,还请教主恕罪。”
贺兰悠微笑凝视他,“自然。”
刀长清神色一肃,“只是教主,huáng帮主虽言出无状,所言却并非没有道理,今日歃血,为追缉贵教孽贼贺兰秀川故,此人弑兄之举,我等亦甚为不齿,甘心qíng愿为神教做马前卒,为神教清理门户出力,何须再以毒酒挟制?刀某斗胆,也想请教主解释一二,否则平白令天下英雄寒心,刀某亦为教主不值。”
“刀盟主好口才,”贺兰悠眼波流转,笑若chūn水:“只是,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是毒酒了?”
一阵死寂的沉默。
众人被这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变化无常难以捉摸的教主弄得糊涂,皆瞠目不知所以然。
贺兰悠神态自若,缓缓道:“酒中之物,空离花也,诸位当可知,空离花生于昆仑地底,与生于昆仑之巅的七qíng糙一yīn一阳,生生反克,辅百年冰蚕酒,以紫冥神功凝冰之后再三蒸三晒,正是解七qíng之毒的良药,诸位今日饮此歃血之酒,多年来为贺兰秀川控制的内毒,已全数解开。”
众人神色大松,有反应快的便运内力试探体内感应,随即面色一舒,当下纷纷yù上前施礼,语多感恩。
却见贺兰悠又悠悠接道:“不过,若是提前解了这毒的,或是吃了什么别的增进功力的好东西的,此花却有催毒加剧,逆血散功之效。”
哐当一声。
刀长清手中的酒爵翻倒在地。
全场满面惊讶的看过来。
林乾微笑平静的看过来。
贺兰悠似笑非笑的看过来。
“刀盟主这是怎么了?只一杯酒,便醉了么?”
说话的是林乾,他面上笑意温柔,目中却冷光四she,那般锐烈的目光,令人见之心中一震,不由暗惊此人内家功夫,定已登峰造极。
贺兰悠斜靠在盘龙镂雕的乌木座扶手上,撑着腮,神qíng懒懒。
“既然刀老盟主醉了,便扶他下去歇息吧。”
他并不看四周人等神qíng,漫不经心道:“嗯,还有天星寨项寨主,云水山庄燕庄主,群英会会首慕容先生,几位都醉了,都请好生歇息,儿郎们,小心侍候。”
林乾躬身应了,招手令人请下几位首脑。
这些帮派的帮众,此时自然已明白自家老大中了招,也明白紫冥教“小心侍候”意味着什么,当下都抢身上前,各拔兵刃,意yù阻拦。
冲在前面的是一个长身窄脸汉子,身姿极为灵活,刘成道:“这是刀长清手下头号信重的护法曾瑞,他以一手”泼练刀法“驰名江湖,据说他的长刀舞起时,有如漫天泼雪,光华四she,三丈之外为刀风所及,也必受重伤。”
我凝目他稍倾,叹息,“可惜。”
可惜在贺兰悠面前,他连拔刀的机会都没有。
刀锋刚自鞘中启出,一线雪色微亮不亮,贺兰悠微笑,那笑意如此熟悉,竟依稀有点当年初见的微微羞涩,然而我看得心中一冷,想起最初他那般笑时,便是在西平侯府正门前,毁去了对他出言不逊的家丁的全身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