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倾天下(289)
我默然,自此再不问她家事。
夜色渐沉,寒碧进来燃起灯烛,问我是否现在用膳,我懒懒道:“中午吃了便睡,似是停了食,等等罢。”
寒碧扑哧一笑,道:“只怕小姐停食是假,等人是真。”
我佯怒瞪她一眼:“越发油嘴滑舌。”
寒碧哪里在乎我的眼色,微带狡黠的笑道:“原来小姐不曾等人么?那么,我刚才过来时看见沐公子的事,便也不用和小姐说啦。”
我哈的一笑,道:“跟我这许久,也不见你聪明些,你这是在卖关子吊我胃口?你是话本子看多了还是当我十三四思chūn少女呢,被你一句话便引得失了魂?”
寒碧撅嘴,“小姐恁地无趣!”收拾了东西便走,我含笑看她低头匆匆出去,险些撞进一个人怀里。
那人立即扶住吓了一跳的她,修长的手虚虚托着她的肘,有礼而有分寸的姿势,沉静的声音随之响起:“没事吧?寒碧姑娘?”
寒碧红了脸,道:“沐公子,失礼了。”急急施了礼出去,我在她身后鼓掌,笑道:“贫嘴妮子,这不是现世报么,叫你拿我取笑——”
话音未落沐昕已是进门来,目光明亮的接道:“取笑你什么?”
我似笑非笑托腮看他,曼声道:“你说呢?”
他心有灵犀的一笑,自在桌边坐下,摇头道:“你有时脸皮忒也厚得很。”
我手指一叩他手背,怒道:“什么脸皮厚,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你难道不知道,人皆有窥测之心?你越是遮掩躲藏,他越有揭穿挑破之兴,若是你先自己挑穿了,他反倒觉得无趣,再不来自讨没意思。”
我原是随口说说,沐昕听了这话,却有沉思之意,半晌道:“怀素,我总望你能活得真正松快些……”
我心中一酸,明白他语中未尽之意,他是心疼我的步步为营无懈可击的疲惫来着,但是如今的怀素,又如何能回到昔日子午岭下山时,那个恣意飞扬,一曲高歌的怀素?
在心底默默一叹,我面上笑容不改,故作没听见他的话,岔开话题,问:“你今日怎么过来得这般晚?又去二十四孝了?”
他失笑道:“说人家贫嘴,自己又好到哪里去?”语气虽然轻快,但眉宇间隐有心事。
我观察着他的神色,慢慢道:“发生什么了?”
他对我安抚的一笑,容色沉静,“是有一些事,我却一时还未曾想明白,是刚才哥哥找我来着,所以才迟来了。”
他说的哥哥自然是指目前袭爵的沐晟,他袭爵多年,为人稳重圆熟,沐家久镇云南,滇人皆慑沐家父子威信,庄事如朝廷,少有变乱,他又素怜幼弟,从不拿俗事杂务烦扰沐昕,如何今日会一反常态拉着他商量事务?想必定不是一般的事体。
我摆出洗耳聆听的姿势,沐昕却有些犹豫,半晌道:“哥哥不过是见我久历江湖,问些江湖轶事罢了,怀素,你难得过些清闲日子,莫再为这些俗务cao心了。”
“江湖轶事?”我皱皱眉,想了想,冷笑了一下,“什么样的江湖轶事需要威震云南的沐府cao心?想必不是乌合之众等闲糙莽吧?沐昕,如果说你有想要瞒我的事,那一定和紫冥宫有关。”
“我瞒你,并不是因为紫冥宫,或贺兰悠。”沐昕语气直接明白,“怀素,莫要疑我。”
我震一震,抬眼看他眼睛,清透明锐如水晶,毫无丝毫暗昧处,那样的目光坦dàng洁净,不惧一切疑问篡改,被那样的目光注视久了,自己的心神似乎也涤dàng通彻,无所遮掩。
我微笑起来。
“沐昕,你想到哪里去了?我说你瞒我,自然是知道你的苦心。”
我感叹的看着他,夕阳的微光里他眉目静好,“君子坦dàngdàng,沐昕,我一直觉得,在这件事上,没有人比你做得更好。”
他回我一个安心的笑容。
“既然你坚持,知道一下也好,哥哥说,前两日都掌蛮大王阿达前来求见,送上无数huáng金,求侯府为他主持公道,言说都掌蛮近期有很多族人被掳,阿达派了很多人追查,都莫名其妙的或死或伤或失踪,最后隐约查出是江湖中一个大帮派所为,阿达说自己力量单薄,求侯府相助,或代为禀告朝廷,发兵征剿,解救他的族人。”
“都掌蛮……”我沉吟了一下,突然想起前年在北平城外,被贺兰悠以狠厉手段bī得归顺的崔总旗,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