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倾天下(255)
挥了挥马鞭,我远远的缀着他,我并不是个爱主动和人搭讪同行的人,那男子对于我来说,是个陌生人,而他看来那般冷淡疏离,若我贸然上前,只怕会被他轻鄙吧?然而我不知为何又不愿撂开他独自走别的道,反正方向一致,便远远跟着。
跟着,看他挺直背影单手控缰,嗯?单手?他的左手,为何始终没用过?
看他在树下打尖,那中年男子恭敬递上gān粮,他不过略吃了几口,便丢开一边,自怀里取出个物事,细细端详,我隔的远,只看见似是细长之物,在日光照she下发出灿烂银光,他将那物绕在手指上,又捋直,反反复复,我看着,只想,他那刻面上神qíng,必是怅惘的。
夜里错过宿处,他两人找了一家民户投宿,我却懒得和人打jiāo道,睡在那小村村外的林间,生了堆火,盘膝练功,试图以我独特的炼气法门,找到阿悠封住我记忆的xué位。
徒劳半日无果,倒出了身大汗,我睁开眼,颓然一叹,突听见笛声幽幽而来。
一曲《紫云徊》。
我凝神听着,端的是好技艺,清逸琅然,明澈如水,如云悠扬行于高天之上,转折徘徊,婉转脱俗,尽致淋漓,然郁郁之气溢然,气不稳则中力不继,难以控制,只怕一曲未毕,音便将裂。
果然,曲未终,音已断。
我以手抱膝,微微叹息:“因爱故生怖,因爱故生忧,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抬头,仰望被树木割裂的那一小块月亮,想着我的亲人们都是谁,在哪里,是否会因为我的失踪而焦心如焚,是否也会如这跋涉天下的男子寻找爱人般寻找我?
一时冲动,突然想当面看看那深qíng的男子,看看他的眉眼是否如他背影一般清逸,看看他怅然萧索的神qíng是否满载了尘世风霜,再对他说一声:“你把谁弄丢了?我就是个被弄丢的,你丢的是不是我?”
第三十六章 不信相思浑不解
想到就做,我霍然长身而起,不多时,已趴到他们寄居的那家人的屋侧,我忌惮着那两人武功了得,怕被发现,好在山风猛烈,声响猎猎,倒将什么都掩了。
本是可以大大方方敲门,可我又害怕打开门一霎他脸上露出的陌生讶异神qíng会给我带来巨大的失望,倒还不如吊着一份希望,先听听壁脚。
依然先听得那中年男子的声音:“公子,当初小姐并不愿你卷入战事,如何你如今又要去浃河?”
他道:“她那是为我想着,不愿将来我家中因此受了牵累,然而如今遍寻天下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我想着,燕军南军jiāo战总是大事,她无论在哪里,但凡脱得了身,迟早都会去的,毕竟那是她……”
说到此处他顿住,轻轻一声叹息。
那中年男子道:“公子,都是我不好……”
他轻轻道:“不怪你,是我太蠢,轻易入人彀中。”他似是想起了什么,半晌后又道:“她和艾姑姑同时失踪,按理说这两人走在一处,应当很明显,可为什么就一点踪迹都没有呢?”
那中年男子迟疑道:“那夜山崩……”
“不可能!”他一口截断,语气甚至是微带慌张的,我听得一呆,只觉得一颗心沉到了底,心里升起的那一点希望的火苗瞬间被扑灭,不是我,不是我,他找寻的女子,原来不是一个人失踪的,身边还有人,可我在临洮府病好以来,我身边一直都只有阿悠,哪来的什么姑姑?
这一下万念俱灰,再也无心听下去,我抽身便走,匆匆步至空旷之处,抬头见月色冷凉,远山萧瑟,忽觉心中悲愤,拔剑一砍,咔嚓一声,一株腰粗树木,被我锋锐绝伦的短剑拦腰砍断,坠落在地轰然一响,激起灰尘无数,尘灰里,我不避不让,呆呆坐倒在树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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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我便懒了许多,早晨起来时发现那两人已经走了,不紧不慢的跟着,反正同路跑不掉的,不过很快我就觉得惊异,那两人不知为何,赶路速度竟突然快了许多,那白衣男子神qíng间,远远看来也似是舒朗了些,难道,他们要找的人有了线索?
虽有些酸楚,也为他们欣喜,不过对比起自己,却越发自伤,索xing也不管那两人,他们赶路风餐露宿,我早早寻了市镇的最好客栈住下,他们连三餐都恨不得在马上将就,我高踞酒楼满桌佳肴,眼见那两人行路越发心急火燎,倒似像在追着什么人一般,越发惹得我郁郁,接连几天,从酒楼上踢下去登徒子若gān,教训横行霸道欺凌弱小者若gān,砸了为富不仁欺压良民各地富户若gān,完事后自然溜得比兔子还快,因为总在慢吞吞一路耽搁后再急火火一阵狂奔,所以虽然态度闲散,倒也未完全将那两人丢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