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倾天下(213)
我勉力将笛离唇,拭去因心神激dàng以及qiáng使残余真力而溢出的鲜血,也不理那老者,只冷声对贺兰悠道:“贺兰悠,你若今日伤了我手下一分一毫,我必不与你gān休!”
贺兰悠久久凝视我,目中光芒变幻,稍顷,轻轻挥了挥手。
我正一喜,却见巨网呼啸而落。
心中一酸,眼前发黑,贺兰悠,贺兰悠,你当真心狠若此,毫无半分顾念?
网落无声,初初还是一小片乌云,随之降落,渐成弥天大网,沐昕站在三百骑正中,仰首向天,不闪不避,微一振腕,银丝如飞龙夭矫,已经迎上网索。
却有一线黑光,鬼魅般突闪而至,空中微闻硫磺硝石气味,我惊道:“小心―――”
霹雳火雷之类的武器,如若落在三百骑中,后果不堪设想。
沐昕一转身,墨色发丝咬在霜白唇角,鲜明而坚定的神色,银丝如奔雷闪电而出,穿裂长空,流光一现,已极准极轻缠住那火雷,手腕一振,将之移出人圈。
“轰!”火雷在十丈外爆炸,烟尘滚滚,气味呛鼻。
然而这一缓,巨网终究已罩落人身。
我心胆俱裂,正yù拼命奔出,忽觉那网和那晚我与风千紫对战时所用的暗钩乱闪的网不同,不由微一驻足,却听石窟顶一声厉叱,紫影一闪,半空中虹霓般飞出一条紫色衣袖,如巨型长刀,锋锐森森,一刀向地面砍落。
却有千百道异光突起,千丝连绵万光闪烁,如bào雨如连瀑,又似群星跨越天际,瑰丽尾羽飞掠苍穹,汇聚成流,齐齐直向紫影处奔去。
紫影一收,在空中转折起舞,于奇幻流光中辗转腾挪,俯,仰,转,折,掠发,抬眉,勾足,拂袖,每个动作都jīng细入微,每个动作都巧至毫巅,于间不容发中从容来去,于毫厘之间做惊世华美之舞,凌空若蹈虚之仙,飘摇似九霄飞天,鼻可闻暗香隐隐,目可迷盛颜华光。
真正的,绝世无论的天魔舞!
当年初见贺兰悠,我就曾为那绝世美丽的身法震惊,如今见到贺兰秀川施展天魔舞,才知道何为真正的流光溢彩惊心动魄之美。
正惊怔间,却觉得四周突然安静了起来,呼号声渐已不闻,所有的声音都似已被bī入天地之瓶中,闷而远的响着,再渐渐远去,我抬头看去,贺兰悠仍旧负手而立,他身后三十六条人影,以四方方位辅以金木水火土风雷光暗九诀施阵,头顶齐齐升起幽绿魂灯,静静漂浮,与手中异芒jiāo响闪映,那异芒,却来自不知以何种发光材质制造的乐器,琴、瑟、筑、筝、笙、箫、笛、钹、埙、缶、磬、簧、琵琶、阮弦、箜篌、腰鼓、拍板……各器齐鸣,汇聚一处,然而指抹飞弹间,众音jiāo汇处,竟至寂静无声!
随即,我便觉得寒意突生,幽幽环绕,更显衣单身寒,四周,却越发的安静下来,贺兰秀川手下,人人面有蒙昧之色,目光紧紧盯着那魂灯,动弹不得。
难道,这便是寒衣静心阵?
沐昕已赶至我身侧,低声道:“怀素,你快坐下调息,这阵法好像只对修习过紫冥心法的人有作用!”
我悚然一惊,却道:“不死营的兄弟……”
沐昕脸有黯然之色:“贺兰悠那网里有毒物,齐齐将三百人迷倒,三百骑内受贺兰秀川迷魂控制,外受贺兰悠毒物挟持,苦不堪言……”
我怒极,咬牙不语,坐下调息,眼光却随着石窟顶的战斗一刻不曾放松,便见那音波汇聚,渐细渐灭,饶是贺兰秀川身法冠绝天下,也渐渐粘滞吃力,fèng隙越收越小,贺兰秀川动作愈来愈急,如风舞狂花雨打乱萍,旋转飞掠越发激烈。
眼见他败像已露,我却不知是忧是喜,贺兰悠胜了,就一定对我有利么?
然而异像突起。
西方庚金之位,一高瘦执缶黑影,突地手腕一转,横光切过,沉声音律一起。
戛然长嘶!
阵法本已合聚,立时被撕裂出一道豁口!
贺兰秀川身躯如鱼一转,立将脱出。
银衣一闪,自右边石窟顶掠下,急电般飞至贺兰秀川身后!
黑影bào起,直跃长空,五指萁张如爪,直抓贺兰悠胸膛。
贺兰悠半空中生生翻转,衣袖一拂已是避了开去,然而衣襟撕裂之声轻响,衣物破处,一本书册掉落。
那黑影长声大笑,腾身而起,接了那书在手,一个翻身回归本位。
正是那鹰目老者。
贺兰秀川身躯一转,回到石窟顶,微笑手抚长发不语。那鹰目老者仰天长笑,笑声无限得意:“贺兰悠,你毕竟还是小儿,怎抵得我教主天人城府?你这拈花指诀,如今还不是生生落入我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