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几个女孩子都被绑着手一个连一个地用绳子牵着，坐在一艘小木船里，船头坐着一个中年男子，一脸的络腮胡子，穿着粗布做的新棉袄，厚底布鞋，头戴一顶旧毡帽，正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

他就是带我们这几个女孩子到这个六朝古都的金陵古城来给大户人家做事的韩爷——韩大魁。那日他到我们的小村子去的时候，哀家挨户地找年轻漂亮的穷人家的女儿，说是介绍到金陵城的大户人家去做帮工，每个月都能吃饱穿暖，还能拿上月钱，这对于我们这些穷人家是一个多么大的诱惑啊！我娘和街坊的几个女孩儿家的母亲一合计，觉得能找上个大户人家做帮佣也算是给我们找了一个吃饭的地方，现如今这世道不安宁，皇上也都不知道能做多久，谁又能保证明日的事情呢？家家户户是连个饱饭都吃不上，也就只有这么个法子了，说不定做的好，这女孩儿还能每个月往家里汇点钱呢！

我娘的心里就是这么个简单而善良的想法，再加上爹病在床上也已经有好几个月了，家里是一点收入也没有，几个月来，娘是东家借了借西家，能借的都借遍了，为了给爹看病，已经欠了一屁股的饥荒，我最小的弟弟也因为没有奶吃而活活地饿死了，娘因为弟弟的死也变得有些呆滞了，看着娘哀愁的模样，我又怎么能忍心不答应娘呢？只要是能为娘分担一些忧愁，只要是能为这个家挣到一点银子，让我做什么力气活都可以，让我吃什么苦我都愿意，虽然我才十五岁，可是穷人家的女儿早当家，为了弟弟，为了娘，为了病重的爹，我毅然地告别了家乡，跟着韩爷坐了船，顺着家乡的水道蜿蜒地来到了烟波浩渺的秦淮河。

第二章 江南（2）

金陵城的人，愿把秦淮河比做母亲河，秦淮河是这座城市的灵魂。

十里秦淮代表了历史上金陵城的繁华，这里自古就是大族聚居、商贾云集、人文荟萃之地。这里，不知淤积了多少的“六朝金粉”；这里，曾经飘荡着“秦淮八艳”的歌声；这里，如今还会飞出“旧时王谢堂前燕”；这里，依稀还能听到“空城寂寞回”的潮音……

我从乌篷船的小小的窗口向外张望着，水上很是冷清，或许是冬日的关系，河上来往的船只并不多，偶见几只小船过来也是急匆匆地划过，与我在书中所看到的那些欣赏秦淮无边风月的小船的悠闲相比显得是那么的不同，或许秦淮只是属于春日，江南也只是属于春日的吧！

黄昏时分，又飘起了小雪，那雪花纷纷扬扬，比春日的梨花还要美，这时甚至连凛冽的北风似乎也变得温柔了，吹着雪花，上下翻飞，十里秦淮变得更加迷蒙。雪花轻轻地降落着，偶有几朵落在我们的小船的舢板上，我惊喜地看到了它的六个花瓣，看清了那六角的菱形，仿佛看到了一个童话世界。

我们几个女孩子穿的衣服都很单薄，几乎每个人身上的衣服都是打了补丁的，这八个女孩子中有几个我是在路上认识的，还有一个也是我们这个村子的，叫玉坠，现在就坐在我的右手边。她的家就住在我家对面，我们从小一块长大，他们家的家境比我们家还糟糕，本来我们家父亲没生病的时候，我和大弟还能跟着教书的父亲去学校念书识字，可是玉坠家就不行了，玉坠的父亲死的早，家里的孩子又多，她母亲一个人靠着给别人洗补衣服过日子，日子过的很艰难，也是听到韩爷说是能给找个大户人家做帮佣，她的母亲才让玉坠和我做个伴一道去金陵城的。

坐在我的左手边的这个女孩子脾气似乎挺倔，一路上都不曾说过几句话，我只是知道她的名字叫胭脂，这个名字真好听，胭脂长的也挺有模样的，只是从她的穿着看出，家里一定也是穷的没法子才让他跟韩爷来金陵成找帮佣做的。

我不住地探出头去，想尽情地欣赏这美丽的雪景，想伸出手去接几朵美丽的雪花，想去打雪仗，想去堆雪人，想起小的时候，在家里与弟弟一起玩雪，想起与爹一起在屋前快乐地堆雪人，多么纯洁美丽的雪啊！

船依然在船老大吱呀吱呀的桨声里向前划动着，由于我们几个女孩子的手都是帮绑着连在一起的，所以我就算是想站起来走到外面去也是不可能的，我只能这样探出头去欣赏这份雪的温情。

“船老大，还有多远到码头？”舢板上传来韩爷的问话。

“快了，韩爷，快了，要不是遇上今日下雪，我们恐怕早就到了，这一下雪就得慢点，你看着雪下的，天和地都连在一块了。”船老大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