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是号子偷偷告诉姜爱的，他还说：“要不是快高考了，凛哥指定得gān架！都憋着呢，一肚子火。”说完反复叮嘱，让姜爱陪陶千凛听听音乐看看电影、出门运动一下，当然千万别透露是他卖的队友。

陶千凛最近是真的压力大，姜爱陪他刷题的次数不多，也能感觉出来他一旦静下心是可以完全屏蔽外界动静的那种。那么有自控力的人，却因为换水差点失控，他现在的状态是快拉满的弓，把自己绷到极限了。

最怕平时绷太紧，高考时掉链子。周末下午，在陶千凛刷题之前，她把画画的工具拿了出来。她故意的。陶千凛从没观看过她作画的全程，注意力一下就被吸引了。

“颜色偏暗，不是鲜红，是叫暗红吗？”陶千凛拿起一份颜料。

姜爱把颜料粉倒进容器里，等待调制：“是赭色，赭色偏红偏棕。”她从一个单独的盒子里拿出块石头，“赭石，赭色的来源。”

陶千凛拿出赭石旁的石块问道：“朱砂吧？”

“眼力不错——再猜猜这个。”她手里的石块体型比朱砂小了一半不止，外表发绿，大概年代久远，看起来有些破败。

陶千凛迟疑着说：“一定是绿色颜料……算了，给你个剧透的机会。”

姜爱笑了笑：“孔雀石，又叫石绿，画画的时候也有人会用绿松石代替。”

陶千凛拿在手里反复看：“我奶奶有串孔雀石的手链，她和爷爷结婚三十周年的时候，爷爷送她的。”顿了顿，又道，“跟你的不一样，这块是原石吧？”

“嗯。”姜爱又拿一个容器，倒进胶和矾，准备制胶矾水：“古代作画用的是纯天然颜料，矿物或者植物，现在花样多了，化工颜料层出不穷，方便是方便了，但是用着吧，总感觉缺了点什么。”

陶千凛闷声笑道：“缺的是差价！一块原石能换多少化工颜料——石头是你进山挖的？”

“学霸，这些是玉石，又不是鹅卵石。去各地收集来的，”胶矾水弄好了，姜爱倒进容器调和颜料，“跑了好多地方。”

“啊……原来是藏品，难怪单独储存。”

姜爱听出他话里的促狭，轻轻瞪了一眼，没再开口。他说得不错，这些矿石确实是买来收藏的，姜爱的心思譬如书粉看完电子书还要买实体书，歌迷买了电子专辑又去现场听演唱会、集体应援。对所爱之物，头铁硬刚，哪怕一天三顿馒头就凉白开也能含泪笑着活下去。

最后调和的是明huáng，陶千凛不懂就问：“不是雄huáng吧？我记得雄huáng是橘红色。”

“嗯，是雌huáng。”

陶千凛眼睛一亮：“雌huáng我知道，主要成分是三硫化二砷，雄huáng是四硫化四砷。矿物界的鸳鸯双煞。”

“学霸见过原石？”

陶千凛emmm：“……没见过雌huáng。”

姜爱抿嘴笑了：“雌huáng像石块，雄huáng像泥块，一眼就能分辨清。可惜我没有原石，不能给你进一步推展课外知识了。”

“啧，我都准备写观察笔记了。”

“怎么办？只能用脑子记了。”

“没关系，学霸记性好！”

笔墨纸砚就绪，姜爱可以动笔了。陶千凛拍拍手打算走人，忽然被姜爱拦住：“陪我画一幅吧。”

这是她第一次开口求他，软糯的像只刚出生的小猫。他盯着她看了一会，突然勾了勾唇，弯腰凑到她眼前：“有什么奖励？”

她迫不得已向后折腰，靠着书桌的边沿，扬起脸，目光在他脸上逡巡，猝不及防间踮脚向上碰了一下。

他没给她反应的机会，单手捞住她的腰，把脸压下去——姜爱口中的糖没了。

“唔！柠檬味的。”

姜爱：“……”

他玩味地笑：“姜爱味的，柠檬姜爱味的，姜爱柠檬味的。”

“……”她瞪一眼，脸却红了。

画画可以站着画、坐着画、蹲着画、弯腰躬着画等，工具也可选择书桌和画架画板，自尊心qiáng的陶千凛非要用弯腰躬着在书桌上作画的方式。

“你确定？会很累。”

“放心，学霸腰好！”

姜爱忍不住笑了：“学霸是不是哪都好？”

“理论上是正确的。但是……”

“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陶千凛摇头：“没有但是，学霸就是哪都好！”

姜爱只是笑，笑了会，他也跟着笑了：“不是要画吗？画什么？”

姜爱沉吟片刻：“画你想画的，什么都可以。”

“真的？”

姜爱点头。

陶千凛从一堆笔杆里挑了根细的，蘸蘸明huáng，信手在纸上涂了个圆、又画几条波làng线。

姜爱抿嘴笑了笑，蘸取赭色给圆描边，又极快地用赭色、朱红、明huáng和石青铺展天际，呈现日出之时、朝霞漫天的盛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