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嫡(500)
事实上燕玮这样的性格,也不是全无好处,虽说有时行事极端,但此时却替容妃将本来捂在心口的话喊了出来。
宫人有些畏惧,小声便道:“回郡主的话,这是内侍监黄公公的交待。”
容妃听了这话,牙便咬紧了。
既然是嘉安帝身旁的老奴黄一兴交待下来,必是嘉安帝的旨意了,她手微微有些发抖,皇上何故如何抬举秦王妃?
想想这一趟出游郦苑,嘉安帝留了平章事李辅林暂代国事,顿时浑身寒毛都立了起来。
能想到嘉安帝极有可能会立储君的,并不只是傅明华而已,容妃亦是城府极深,想到此处,一股寒气从容妃脚底升起,她目光刹时便阴森森的。
近来情况对四皇子燕信极为不利,容涂英亦是失了幽州便蛰伏不前。
她也知道燕追近来声望更高,原本是该她韬光养晦,可若是情况危急,她又如何能忍得住?
“黄一兴的交待?他不过是个阉人罢了,说的话岂敢尽信?”
容妃想到深处,自是毛骨悚然。
燕玮却并未想到其他,依旧大声的喝斥内侍。她话里对黄一兴极尽辱骂,宫人亦不敢开口,容妃陷入自己思绪中,并没有来得及制止她,外间却有淡漠的声音传来:“是我要住藏英殿,云阳你有意见?”
听了这声音,殿中众人愣了一愣,燕玮的脸色微变,崔贵妃倒是露出喜色来:“追儿?”
傅明华也是没想到此次秋猎,燕追会来。
他事前半点儿风声也未透露,她原本还想幽州怕是事务繁忙,外族又虎视眈眈,燕追不一定能抽空前来,却没想到他不声不响来了郦山。
这一惊喜来得突然,她站起了身来,殿外窗阁前人影掠过,穿了一身青色锦袍的燕追率先进了殿内,嘉安帝身旁的内侍监黄一兴低眉弯腰跟在他身后,容妃醒悟过来,脸色阵青阵白。
之前燕玮大声叫骂,燕追既然都听到了,黄一兴自然也是听到的。
他是嘉安帝身旁的近臣,是内侍省从三品监,侍候嘉安帝多年,战战兢兢,忠心耿耿,颇得帝心。
燕玮口无遮拦,怕是将他开罪了。
容妃心中翻腾,长长的指甲紧紧掐住了细嫩的掌心,接连深呼了好几口气,才将心里那丝涌上来的怒火又压了下去。
“王爷。”
众人见了燕追进来,自然都忙起身,崔贵妃实在是想儿子了,此时有许多话要问他,但见他一进殿中,便不错眼的盯着傅明华看,便忍了想要过会儿唤他前去芙蓉楼说话的冲动。
既然燕追在此,傅明华住藏英殿自然便无人再敢有异议了,燕追森然的目光下,燕玮吞了口唾沫,脸色发白,额心都觉得隐隐作疼了起来。
哪怕敷了厚厚的粉,但此时她脸颊抽动之下,那里仍隐约能瞧出一道鞭痕。
“您什么时候来的?”
傅明华忍了心中喜意,仰头问他。
燕追目光绞着她不放,与她说话时眉梢冰霜都似是融得一干二净:“昨日晚间到的。”
岐王妃等人看燕追此时眼里怕是容不下旁人,之前燕玮一闹她们留下来又十分尴尬,往大了说,这是容氏一派与秦王之间的争执,岐王府插不上手。
往小了提,这是嘉安帝的‘家事’,岐王府更沾不上边儿。
因此便先依次告辞,她倒是想走,一旁魏敏珠却是站着没动。
岐王妃转过头,冷冷看了她一眼,魏敏珠才仿佛醒过神来一般,脚下动了两步,目光又看了燕追一眼,嘴唇紧抿着,低头默不作声的跟在了岐王妃身侧,缓缓出去了。
若当日嫁了秦王的是她,是不是今日得他软语温声的,就是自己了?
是不是住在藏英殿,受旁人嫉妒羡慕的,也是自已了?
岐王府的人一走,容妃也忍了心中的火,笑着看了燕玮一眼,那目光如刮骨的钢刀,温声道:“秦王与王妃久别重逢,一路奔波,我也累了,云阳,你也回去梳洗一番。”
燕追微笑着,眼角余光看容妃等人缓缓离开,目光微闪。
“我也乏了。”崔贵妃笑了笑,听了她这话,一旁大宫女清容便上前扶了她起身,她伸手牵了牵自己披帛,抬起头来:“皇上要赐宴兵誎亭,元娘晚些时候来帮我瞧瞧,要戴哪套首饰才好。”
她话里意有所指,燕追与傅明华两人都听了出来,崔贵妃此时是有意要将说话的机会留给两个久别的夫妻。
傅明华微红了脸应了一声,送了崔贵妃出门,扶着崔贵妃的宫人清容就道:“娘娘真是贴心。”
崔贵妃笑了笑,没有说话,脚步声便渐渐远了。
燕追朝傅明华走来,每走近一步,傅明华便觉得双腿发软,仿佛整个人都要融在了他这灼热的目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