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风(216)
我转过身不理他,抬头仰望高而辽阔的苍穹,此时美好的夕阳正静静退出这一片天空,带着它天空的留恋,带着对云朵的爱恋,让人的心不禁动了一下,一阵风吹过,我那满是尘土的衣袂随风扬起,除其没有其他声音,我与他就这样静静站立着,谁也不再说话,谁也不离开,似乎天地间就剩下我们俩人。
我扫了一下我脚下的这片土地,在不平整的荒漠上,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成千上万个帐幕,此时暮色四笼,千军万马,人声鼎沸的军营静了下来,似乎到了是人类最安详的时刻,缕缕风吹来,带着凉意,也带着丝丝寂寥。
“我曾把手中的权力看得很重,比任何东西都重,我也曾想创万世伟业,迢迢青史千古留名,终有一日独立高峰,睥睨天下,成为一代霸主,但现在居然发现这些原来都不是很重要。”此时他眼里闪过一丝落寞,落寞中带着透骨的孤独。
为什么他会有这样的表情,为什么他要对我说这些?我的心为什么要无来由地软了一下,我不是很恨很恨他吗?为什么一个落寞的眼神都可以让我的心——
是他的眼神太过于悲凉还是我的心太过与柔软?
“我不是不愿意让你见你娘,我是怕让你见你娘。”他的叹气若有若无,我刚想细心听的时候,已经被风吹得无影无踪,似乎从来没有过一样,我抬头望向他,他眸子又已经如冰,脸依然冷硬异常。
“那你打算怎样?我娘我必须见,即使我不见他,她也有一天会见到我,你以为你这个军营又多大?”
“只要你不见她,她绝对不会见你,因为她从来卜踏出帐外半步,她只会喝酒,她只会在半醉半醒中度过一日又一日,一夜又有一夜,从不理会我的心疼,她只会时哭时笑,活在她一个人的世界里,从不允许我走进去,她怎知我——”
“既然如此,为何你不放手?为何你还要折磨她?”听到他梦呓般的话语,听到他带着忧伤的声音,我的心似乎被撕开了一道裂口,慢慢地痛了,原来娘她一直过得很苦?
“不,我绝对不会放手,你死了这条心,这话我只允许你讲一次,如果你敢再提第二次我会要你的命。”他的眼又变得阴郁起来,身上腾起浓浓杀气,完全破坏夜的静谧,风的凉爽。
我怒视着他不说话。
“邺城的兵马从今天开始归你管,大概还有十万多一点的兵力,那边有一个帐房单独留给你,你过去就行。”他冷冷地说,似乎再说一件与他和我无关的事情。
“现在战况如何?”我还是忍不住问他,毕竟这才是摆在我们面前的头等大事。
“两国兵力相差并不是很大,只是沧祁一再宣扬导致我们瀚国有亡国之危的并不是因为他们的进攻,而是本王为一个女人而妄顾百姓性命,是一个昏庸无道,纵情声色的王,而你娘就是红颜祸水,所以军心动摇,斗志不振。”说到这里时,我看到瀚暮眼角的恨意,我知道他一定恨死了沧祁。
两军对诀,斗智、斗勇也斗心,如果换我是沧祁,我也会这样做。
“把我娘送走,只要我娘在战场上一天,你教将士如何为你卖命?你想斗心如何高涨?”我怒斥他。
“我不需要你提醒我,我比你还清楚现在的形势,别一来就对我指手画脚,我肯跟你讲话已经是最大的容忍,你以为你是谁?”他冷冷地说,腾腾杀气在头顶盘旋。
“你以为我愿意与你讲话,你以为我愿意与你靠得那么近?如果不是为了瀚国,如果不是为了瀚国子民,我恨不得一刀将你砍成两段。”我咬牙切齿地说。
“一刀砍成两段?你别以为你赢了一两场仗,就把自己太当一回事,我告诉你这个世界还没有人能将我斩成两段,就是你的那么情人也还没有这个本事。”
“是吗?要不就试试?”我傲然地抬鍪看着远方,空气又一下子变得凝固,稍稍缓和的关系又再一次僵硬冰封。
其实我好恨他,不要说与他交好,就是说一句话,见一面我都不愿意,但我深知狄仁、狄陌两兄弟之所以败给我,是因为他们沟通不够,相互猜忌,兵力分散,如今我不能蹈他们覆辙,否则结果只有一个就是亡国,无论我现在多恨他,无论我们之间的矛盾、怨恨有多深,我都要强迫自己把这些钱摆在一边。
“你以为我娘不出来就不存在了吗?她永远是将士心中的一条刺,你何必要我娘当上这样一个罪名?这世界没有人愿意担负红颜祸水,红颜祸国的罪名。”我脸上不带一丝笑容,我心疼娘,我恨他。
“你以为我没有想过,你以为我愿意颜儿担负这样的罪名,只是鞭长莫及,我看不到她,我总觉得她会从此消失不见,不到万一,我会留她在军中?只要娘平时不出来,能有多大的事儿,我就不信他能攻陷芜城?到时鹿死谁手还不知呢?”他的脸又变得又冷又硬,双眼却涌动着串串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