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倾天阑(932)
一天一夜没喝水了,风làng前最后一顿,鱼汤又偏咸了点,太史阑现在渴得焦心,眼神忍不住在船舱里寻找,可是经过海上劫难,能有一艘还算完整的船已经是奇迹,食品和淡水那只能是一个梦。
司空昱看她一眼,默默转身注视着海面,此时海面上漂浮着许多东西,破碎的船板,撕烂了的渔网,以及各种身首异处支离破碎的水母或海蟹,司空昱看了一会,捞出了一个已经空了的大海螺。
他在怀中摸索一阵,居然摸出了一个火折子,十分jīng巧,外面一层亮光,司空昱舒了口气,对她笑了笑道:“防水的。”
他将海螺注满海水,又捞了些杂物架住海螺,让螺口微微倾斜,剥了一只枪蟹的壳,盖住海螺,再用一只笔杆蛏的壳将蟹壳顶住,最后又捞了一只蟹壳,等在海螺的下方。
太史阑看着,隐约猜到是蒸煮海水取水蒸气凝结的液体使用,只是她从未见过这娇贵的公子哥儿gān这种活计,还gān得十分熟悉,不禁有点惊讶,也有点好笑。
海螺壳很厚,煮开这一海螺的水并不容易,太史阑盯着水上泛起的小泡泡,只觉得咽gān舌燥越来越难以忍受,倒是对面的司空昱,依旧不急不躁,时不时将被海风chuī开的蟹壳压住。
太史阑瞧着他星光璀璨的眸子,以前这眸子光芒如星辉,直抵天地,如今多了几分深邃,是一片广阔而变幻的海。
磨难挫折令人成熟,经历了天授大比失败,被迫前往敌国海疆潜伏的东堂世子,早已卸去当初骄娇之气,成为真正城府深沉的男子。
白色的水汽慢慢上涌,在海蟹的壳上凝结成晶莹的水珠,再顺着那一个倾斜的弧度缓缓流淌,一滴滴落在底下等着的蟹壳里。
好容易存了半蟹壳浅浅的水,司空昱换了一个蟹壳等着,把存了水的蟹壳递到她唇边。
“有点腥。”他笑道,“将就些。”
太史阑并没有客气,接过喝了一口,极度gān渴的咽喉最初咽下水的时候那感觉并不愉快,那一咽有如刀割,咽喉还没感觉到水的滋润,只觉得痛。她面不改色,将蟹壳递了回去示意他喝,司空昱看她一眼,接着蟹壳,却将蟹壳又捧回她唇边喂她。
太史阑不习惯地偏头让开,接过自己喝完。
司空昱手指还搁在她唇边,有些出神,她喝水没有声音,显出良好的教养,一滴水珠从她唇角缓缓流下,在日光下闪烁光芒如珍珠,那一处被清水滋润过的肌肤,便显得更加晶莹透亮。
他忽然心中一颤,脑海中那日暗室挣扎厮打里,在火光耀起那一刻,也曾见谁的肌肤明月般一闪。
他忍不住伸出手指,想要轻轻拭去那点水痕,怀抱着一种歉意的心qíng。
太史阑一怔,又是下意识一让,蟹壳里一点水翻在掌心。司空昱手指一僵,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赶紧收回手,收手动作太快,手肘撞到海螺,刚刚热起来的水都洒了。
太史阑向来万事不在意,此时也不觉得有什么,只对着翻倒的海螺惋惜,四面看看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大海螺,正愁着又没水喝了。一抬头看见司空昱已经偏转头,默默凝住海面,眉宇间微微落寞。
她看了看他同样gān裂的唇角,想了想,将手掌合拢托到他唇边,道:“这里还有点淡水,可以润润喉咙,如果你不嫌我手脏。”
司空昱低下眼,正看见她掌心里浅浅一点水,她肌肤淡蜜色,掌心却是雪白的,纹路清晰,似横斜的枝丫静静躺在水底,他心底又微微燥热起来,并不想喝水,却想将脸埋在她掌心,沉默洇没在她的香气里,直至亘古。
然而他知道他不能,她也不许,她可以为大局不拘小节,却不会允许qíng感上的放纵。
正如此刻喝水便是喝水,她送上的不是她的掌心,是水。
他沉默良久,最终慢慢俯下身,唇边触了触那点水,随即对她一笑。
“很香。”他道。
太史阑挑挑眉,不确定他是否在一语双关,忽然有点怀念初见时单纯又骄纵的那个少年。
环顾海面,茫茫一片,看不到任何陆地,太史阑皱起眉——被chuī到深海了?这要在海上漂上十天半月的怎么办?再遇上风bào怎么办?还有老海鲨之前说的吃人鱼群,虽然海上风bào一阵乱卷,现在他们未必就还能遇上那群鱼,但海鲨是经验无比丰富的海客,他之前一定也曾算过风向和海流,将变化估计在内,他们遇上鲨鱼群的可能xing还是很大的。
司空昱站起身,迎着风向闭起眼睛,又看看海水的流向,最后有点不确定地道:“前方似乎有一片礁群,可能是近海的玉柱礁,这是离咱们静海城最近的一处礁岛,如果真是这里,咱们还有希望很快遇上渔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