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倾天阑(443)
她选了,之后多年,跟着她走出冷宫,走到景阳宫,走到龙chuáng御榻旁,直到走到那惊声乱影,帘幕重重的一夜……
她忽然打了个寒战。
从那样惊悚的回忆中走出来,需要勇气和力度。
随即她听见前头传来嘈杂的人声,想必僵持太久,大佬们终于派人来查看了。
她深深吸一口气,不甘地盯太史阑一眼,一挥手,“退!”
西局探子们如蒙大赦,退得比兔子还快,太史阑不着急,等看到大司徒席哲终于亲自出现在后院,才缓缓起身。
大佬们是不能随便离开在审的公堂的,只有出现意外qíng况才可以,“久久人犯不能押到”就算特殊qíng况了。
在席哲到来之前,神工弩又重新盖好油布,推回暗处。
席哲远远地过来,此处已经恢复平静,席哲还是从地上凌乱的脚印看出了先前必然有一场紧张的对峙,然而此刻,他看看四周袖着袖子乱看的京城府兵和西局探子,不禁诧异地盯了太史阑一眼。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这些人一定曾经围困过太史阑,也一定想要下手,不知道这个太史阑,是怎么不动声色令他们退下的?
真真人如传说,神奇。
席哲原本对太史阑印象不好,总觉得传说难免夸大,这个女子坚持把陛下带在身边,只怕难免存着挟天子以令诸侯心思,此刻虽然担心犹在,却已经在转着一个新的念头——此女好好培养,或可将来成为我等一大助力!
“太史阑。”他立在牢门前,缓缓道,“人犯如何还未带到?”
“大人稍候,人犯刚才受惊晕厥,正在救治,此刻已经好了。”太史阑听出他语气的和缓,也有点诧异。
随即她走到那龙莽岭二当家面前,那人被五花大绑,满面狰狞,正恨恨地盯着她,道:“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我那么多兄弟死在你手里,你休想我说出你想听到的话!”
“你中暑了。发昏,我给你治治。”太史阑蹲下身,手腕一翻,人间刺淡蓝的刺尖,刺入他的腕脉。
那人身子一僵。
“马上,你就会知道你该说些什么了。”
等了一会,确定药力发挥,太史阑站起身,点点头,火虎等人将眼睛发直的案犯带出,jiāo由席哲。
席哲看看这人,不确定地对太史阑看了一眼,太史阑负手点头,示意放心。
人犯被带上堂。
等太史阑稍后一步回来时,人犯已经在堂上滔滔不绝,无视于刑部尚书的打断,监察御史的打岔,西局乔雨润的怒斥,以及堂上各种小动作,就像瞬间得了话痨。
他竹筒倒豆子般,将龙莽岭盗匪和通城官府达成的协议,以及每年jiāo纳的银两数目,以及如何在官兵保护下打家劫舍的光辉事迹一一列明。
这些人大多时候扮演流寇,帮助通城和北严张秋等人铲除异己,还曾在多年前将一家不听话的商人灭门,最后伙同北严张秋、通城县衙将那人万贯家产瓜分,这人记xing极好,连每个人具体分了多少,都说了个详细透彻。
这人作为龙莽岭主管财务的重要人物,还背出了那些年和通城北严的银两往来,数目之大,令人咋舌。更说出龙莽岭大当家,其实在北严有家小,儿子还通过张秋,拜在康王门下管家名下,还得了个记名校尉的虚衔。又说每年如何通过漕帮,将搜括来的银两运往京城,有时jiāo割于一位姓马的脸有黑痣的男子,有时jiāo割于一个娘娘腔的青面男子。
听到这里时,堂上众人都神qíng紧张,太史阑忽然打断他,问他,“你记忆中,jiāo割最多的一笔银子,是哪次?”
那个二当家毫不犹豫地道,“当然是今年chūn那一次!就是北严bào雨,溃坝之前!”
“大概有多少银子?”
“不知道数目,是北严张府尹亲自命我赶到北严,然后又唤来了我的漕帮兄弟,说有一批东西要送上京,jiāo给马先生,东西是历年来最少的一次,就一个锦盒子,份量也不重,可瞧着张府尹那神qíng,紧张得好像捧着万两huáng金,再三嘱咐我们多派人护送,万万不可有差错,后来我兄弟按捺不住好奇,悄悄开了锁,他以前做过偷儿,开锁从无痕迹,打开来一看,吓!”他眉飞色舞地道,“你们猜,怎么着?”
堂上大佬们啼笑皆非——这是怎么了?哪里还像个将死的重犯?绘声绘色口沫横飞,都快成说书一样了。
反常,反常。
刑部尚书觉得自己审了一辈子的案,也没见过这么离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