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宫无妃(1849)
芳菲泪眼朦胧,一把搂住他:“宏儿,你没错,没错……错的是太后……是太后……”
孩子见她哭,再也忍不住,忽然一把抱住了她的腰:“太后,我好想念父皇……我担心父皇……”
他一边说,一边啜泣。
第一次,在这间屋子里,觉得先帝爷爷——太可怕了。
那是一种无形的恐惧——仿佛被一种小孩子不能理解的阴影所笼罩。
所以,才分外想念自己的父皇。
父皇才是切切实实的。
而先帝爷爷——先帝爷爷的在天之灵,真是太可怕了。
此时,自己急切需要父皇——
有父亲的小孩子,才会觉得安全。
他第一次领略到这样的心情——仿佛父亲,距离自己太远太远,远得几乎没法保护自己了。
芳菲听他哭出声来,心里的震撼,难以言语。
连羞愧都不是——而是惊惧。
她急忙牵了儿子的手,将盒子盖上,立即出去。
她亲手关了门。
门也是一尘不染的。
母子俩站在门口,孩子已经停止了哭泣,芳菲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身子靠着这古雅而幽静的门。
这是一道不祥之门。
不不不,是一道不洁之门。
孩子脸上还有泪痕,芳菲摸出一块帕子,轻轻地替他擦拭干净。
她的声音非常镇定,就连孩子也听不出任何的喜怒哀乐。
“宏儿,你记住,以后,再也不要来这里了。”
孩子第一次没有追问原因,他只是紧紧地拉住太后的手,悄悄地:“太后,父皇也有给你留很多好玩意呢。我都知道,有些,我见过的。”
芳菲一笑了之。
此后,母子二人,再也不曾来过这里。
就连宏儿,仿佛也有一种天生的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成熟,从此后,再也没有问过母亲一句。
芳菲也不曾再次踏足。
还下令,悄然修筑了一道隔断,将这间屋子,和里面立正殿的寝宫,彻底隔开。
甚至包括罗迦的一切的画像。
全部收藏,再不瞻仰。
重门深锁。
就算是路过,就算是绕道,也是远远的。
就如那些记忆。
我们心目中曾经悲痛欲绝的记忆。
尽管我们曾经痛下决心,永勿遗忘。但是,创伤就如时间,总会不经意地抹平。
无论多么可亲可爱,都会自动愈合。
永不想念。
立正殿,真正开始了皇太后专权的日子。
没有了弘文帝的遮蔽,鲜卑贵族们,再也没法阳奉阴违。自此,才真正开始,令行禁止。许多法令,在温和之中,迅速地推进。
与此同时,大家都在关注着前线的消息。
宏儿固然每天盼着父皇的战报,冯太后也不例外。
此次出征,弘文帝率领了50万大军。
而南朝派出的军队,是新任的萧家皇帝,一个在前线作战时,临阵倒戈,黄袍加身的战将,算是南朝之中,最百战百胜之人。
作战经历,比弘文帝,不知还丰富多少人。
听闻弘文帝亲政,他当然不敢小觑,虽然由于国内矛盾严重,而且他本人身子原因,年岁以高,没法出征,但是,派出了南朝最强大的元帅战将和最精锐军队,务必要求,一举击溃北国军队,解除这一百年来,南北不对等的状态。
双方都是50万人,总计号称的100万人马,在江淮前线,拉开了大决战。
弘文帝春夏出征,一转眼,已经是秋末。
黄河两岸,草枯沙黄。
不妙的是,逐渐迎来了秋日的降雨天。
连续半个月的大雨,下得人心惶惶,几乎一出军营,就睁不开眼睛。
弘文帝坐在主帅营帐里,愁眉苦脸。
所有大臣都等在外面。
每一个人都忧心忡忡。
按照惯例,这样的天气最容易引发大规模的瘟疫。起因是南朝军队,筑起了大量的水坝,阻挡了北国军队的进攻。
北国军队不谙水性,长时间在这样燥热的夏秋天气里行动,作战不利,没法取得任何的先机。反而被南朝处处抢先。
不仅如此,大雨一蔓延开去,瘟疫流行,军中开始人心惶惶。
连续几次作战下来,折损人马,已经快10万了。
南朝方面探听得这种情况,也不知是不是在大坝的水里加了什么东西,或者是从对面,扔了几十具死亡腐烂的尸体过来。
不久,瘟疫横行,北国军队,死伤竟然高达25万多人。
弘文帝信心满怀,本是为了扭转颓废局面,一改自己朝中无人,李将军,源贺等老将死后,受敌国蔑视的状态,不料,出师不利,几个月下来,战事毫无进展不说,己方先死伤了20多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