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宫无妃(1808)
“太后,你会和宏儿一起回去的,对吧?”
儿子登基,岂能苟延残喘地躲藏在北武当?自己必须回去。必须和他一起回到平城。
如今,再也没有任何的借口了。
她点点头。
孩子得到首肯,兴奋得拍拍手:“父皇,太后答应啦。太后会回平城啦。”
弘文帝也一笑。心里无限的酸楚。等了多少年了?自己都从皇帝到了太上皇,她才肯回去——仿佛一个人的一生,就这样不经意地轻易挥霍掉了。
他和颜悦色的:“宏儿,你先去休息了。”
孩子本要撒娇,忽然看到自己冠冕上的珍珠串,意识到,再也不敢像过去那样了,只是点点头,恭敬地给父皇太后请安。
众人来护送他回去——从此,回到玄武宫,回到正式皇帝的寝宫。
他先走。
只余下太上皇和太皇太后二人。
所有人都被屏退在外。
诺大的屋子,一桌酒菜,一壶甜酒。旁边的火炉燃烧,发出吱吱的声音。
两个人互相对视——真真是红颜未老头先白。
彼时,他成了太上皇,她成了太皇太后。两个人,都觉得前所未有的苍老。
他斟一杯甜酒,淡淡的,几乎不算酒,只是饮料而已。他先放在芳菲面前,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微微一笑,举起杯子:“芳菲,我们总算轻松了。”
轻松了么?真的轻松了么?
他的眉梢丫角,真的露出放松的笑容——连笑容都是漫不经意的。仿佛一个疲倦到了极点的人,终于彻底把自己恢复了精神。
芳菲没有端酒,只是看着他那身灰色的衣服——太上皇和皇上——一字之差,就连衣服都差了很多——不是质地上的差异,而是色彩上的差异。
太上皇,仿佛就是一个穷途末路的形容词而已。
她觉得一阵心碎。
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他忽然伸出手,抓住了她的手。
两个人之间,本是隔着小案几的。但是,他从下面伸出手,拉她的手。发现她的手那么冰凉。而他的手,却是一片火烫。
这不是醉酒的那一夜,两个人都出奇的清醒。两个清醒的人,看着因为一场混乱带来的后果——是宏儿!他竟然登基了。
弘文帝笑得那么喜悦:“芳菲,我们的儿子,以后,这天下就是他的了。”
她的手在他的手里颤抖——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肆无忌惮,说出这句话——我们的儿子!
是两个人的骨血,一起孕育出来的孩子。
他变得那么大胆,那么热情,握住她的手,仿佛要将她的手彻底融化。
压抑了太久了。
如今,她身上的芳香依旧。
甚至那股子熟悉的味道——总是如此地折磨他,令他一次次午夜梦回的时候,无数次地想起那个销魂的夜晚……一次,一次……浑身的热情,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消磨完毕的?
为了这个夜晚,用了半生的时间去别扭,争执,赌气,救赎……
他无法遏制自己那种喷涌而出的热情——那是属于男人的激越的情怀。
仿佛一股烈焰,要从心口里冲出来,破空四起,燃烧一切。
四周的门是关着的,是他亲自关闭的。所有人都退在自己应该退却的位置。主宰世界的只有他,只有这个盛年的孔武有力的男人。
他忽然跳起来,动作迅捷如一头豹子一般。
甚至他伸出的手臂,也那么强壮,那么雄浑,比一只真正的雄豹更加孔武有力。
他不假思索便抱住了她。
她甚至在自己的思绪里还没反应过来,鼻端还是那种淡淡甜酒的滋味,但是,已经倒在他的怀里,根本没有任何的反抗余地。
他的拥抱那么热切,那么温存,嘴里充满了一种强烈的渴求:“芳菲……我不想等了……我也忍不住了……”
她没法回答。
因为,他忽然封住了她的嘴唇。
那他的嘴唇将她彻底堵住。用他的唇舌,变成一股漫长的,粗大的绳索,将她彻底的束缚。
她没法呼吸。他也没打算让她呼吸。
只是拼命地将她搂得贴近自己的胸膛。仿佛两个人刚一靠近,便是一把熊熊的烈焰,熊熊的大火,一下就会将所有人,将整个世界,燃烧殆尽。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
嘴里反复是他甜酒的滋味。就如某一个暧昧的夜晚。一把大火,把自己烧得尸骨无存。但是,这一次,她如此清醒。
知道什么是不该。
她并未呐喊——以她的身份,彼此的处境,当然不能呐喊,不能这样地羞辱彼此,羞辱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