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宫无妃(1776)
就他自己的内心深处,虽然对弘文帝的提议感到惊奇,但是,当然不敢领受,而且,他自己也拿不准弘文帝到底是什么意思。
京兆王再次伏地跪请:“老臣万万不敢僭越,还请陛下收回成命。如果陛下执意不从,老臣只好立即辞去现有的全部官职,带领全家离开京城,寻一个地方,过闲云野鹤的日子。”
京兆王的态度超级坚决。
此时,怎敢不表明自己本来毫无野心?
在弘文帝的态度明朗之前,如果有丝毫的野心暴露,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日后,皇帝没做成,反而招致无穷的祸患。
京兆王再一次叩头:“老臣年岁已高,精力体力比陛下更加不支。还望陛下多多体谅,让老臣享几年清福。这是老臣的自私之语,还请陛下宽恕……”
……
弘文帝这才一一看过众人。
他的目光还是不紧不慢的。仿佛这一切,都深思熟虑了许久:“既然大家意见如此,朕也无法一意孤行。今日之议,就暂告一段落。”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陛下英明。”
弘文帝和颜悦色的:“各位都是国家基石,忠心耿耿之臣,还望在座诸位,日后,好好辅佐小太子,好好教导小太子。他还小,但是非常聪明,孝顺。”
众人一起跪下:“臣等必将竭尽所能,辅佐太子。”
“你们下去吧。朕再考虑考虑。”
众人陆续离去。
弘文帝才缓缓地从龙椅上站起来。
他如释重负,笑了起来。
笑声那么得意,又那么酸涩。
仅仅只是这一日,他仿佛忽然苍老了十岁。鬓边发髻,都隐隐地呈现出一种灰色。仿佛他整个人都彻底灰掉了。
随侍旁边的老太监魏启元见他神情疲倦,又满面笑容,仿佛非常诡异。他很是不安,低声道:“陛下是否太过操劳?这些日子又要照顾太后,又要兼顾国家大事,龙体怎么受得了?”
弘文帝哈哈一笑:“朕今日非常开心。哈哈,从未有过的开心。”
“陛下……”
魏启元和两名太监去搀扶他,才发现他身子微微踉跄,几乎瘫坐在龙椅上。
“陛下,您怎么了?来人,快传御医。”
御医诊断,弘文帝这些日子以来,心力交瘁,伤肝火旺,手臂上也起了一个很大的痈。
御医开了药退下,魏启元悄声道:“陛下,要不要告诉太后?”
“不用了。她自己身体尚未痊愈,再操心朕,如何顾得过来?”
魏启元只好作罢。
这一日,弘文帝在书房里停留了很久。他一个人关在屋子里,连灯都没开。在黑夜里呆久了,才想起自己的这一生。
这一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从六岁?还是七岁?
是二十岁还是三十岁?
许久,听到叩门声:咚咚咚,咚咚咚。
三下三下的敲门。
这是宏儿的习惯。只有他才会这么敲门。
弘文帝微微振作了精神,坐起身子:“宏儿,进来吧。”
太监们拿了灯笼。宏儿进来,有点担心:“父皇,您怎么没用晚膳?”
灯光照亮了弘文帝的脸色,孩子惊奇地看他:“父皇,你的脸色好差。您是不是生病啦?”
弘文帝强笑一下,淡淡道:“宏儿,不碍事。父皇只是手臂上生了一个痈……”
“呀,父皇,我看看。”
弘文帝宽大的袖子被孩子拂开,解开布条,看到那个可怕的痈。
“父皇,这是什么呀?”
“是痈。”
他的小手伸出,轻轻地按了一下:“父皇,疼么?”
弘文帝皱起了眉头,“很疼。”
“是不是又疼又痒?”
“宏儿,你怎么知道?”
孩子也不说什么,立即抱住父亲的手臂,低下头去,含住了那个痈就吸起来。
弘文帝大吃一惊:“宏儿,你干嘛?”
孩子含糊不清地,并不回答,将脓血吐在地上,又开始吸。
“宏儿……宏儿,你干嘛?快停下来……”
孩子连吸了几口,将里面的红血都吐出去,弘文帝那只又疼又痒的手臂果然好了许多,那种火辣辣的刺疼已经消失,很快,便感觉到一股清凉之意。
弘文帝大声道:“快送清水。”
早有太监们送来的清水,孩子漱口,又喝了茶水洗漱,一切都弄得干干静静的。
但是,他也不说话,先拿了旁边干净的布条,小大人一般,给父皇彻彻底底地把伤口擦得干干净净,又拿起旁边的白药,轻轻涂抹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