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君(22)
路离进来时,齐光的一幅画作已然接近收尾。
他无声上前,向齐光行礼。
齐光头也未抬,便道:“起来,璟衡,你且过来看看寡人这幅画如何?”
路离探头一望,眼中有了笑意。他温声道:“高山流水,莫非陛下再等知音?而站在高山之巅的人便是陛下心中的知音?”
齐光添上最后一笔,却是在人影身旁画了一间小屋。
她搁下画笔,说道:“非也非也。”
路离道:“微臣愚笨,猜不透陛下的意思。”
齐光瞥他一眼,道:“璟衡,你前些时日不还挺聪明的?将寡人的心思猜了十分。今日又怎么愚笨了 ?你可知何为欺君之罪?”
路离依旧温和地笑道:“微臣的确猜不出陛下的意思,上一次兴许是凑巧。”
齐光头一回发现自己身边的路离心思也不好猜,瞧他这幅模样,真诚到不能再真诚,仿佛上一次当真是凑巧,又或是她的心思太好猜。
蓦然,齐光的眼神一深。
路离的两颊微红,许是大热天一路奔波而来,太阳晒得脸蛋有些发红,还恰恰好是她最喜欢的红。齐光唤道:“璟衡一路过来,也累了,江德忠,赐座。”
江德忠迅速搬了张椅子过来。
路离坐下后,又道:“微臣好奇,不知陛下画中为何意?”
齐光让宫人将画案抬到窗边,好吹干画纸上的笔墨。而后她挪到贵妃榻上,喝着雨前龙井,说道:“并无任何意思,只是一时起兴。”
所以无论路离猜什么,都是错,因为她自己也不知画出一幅这样的画到底用意何在。
齐光除去收藏美色之外,还有个喜好,便是作画。寝宫旁的静室中藏有齐光的许多画作,齐光闲暇时便常常在静室中作画。
她打小就极有天赋,年仅四岁,所画的鸟语花香图便被宫廷画师赞不绝口。齐光后来更是勤学苦练,只不过惠宗知晓后,却认为齐光此举不亚于玩物丧志,遂一把火烧光了齐光的所有画作。
齐光颓靡了许久,直到登基后的第二年才开始重掌画笔。
当年的画师还曾对齐光说道:“若是帝姬能苦练十年,以帝姬的天赋,将来必能达大成之境,成为一代宗师。”
齐光后来想起,也只能哂笑一声。
大成之境,她也从未想过。
作画也不过是她的一个喜好罢了,倘若为了大成之境而勤学苦练,倒是有违当初作画的衷心。
路离笑道:“原是如此,陛下好雅兴,无便是有,有便是无,此等心境微臣远远及不上。”
齐光瞅着他,又道:“璟衡舌灿莲花,难怪。”
“微臣只是对秦御史说了实话,并无任何夸张之言。”路离起身,又道:“璟衡为陛下沏一杯雨前龙井如何?”
齐光看了眼杯里的茶,道:“也好。”
江德忠搬来茶具。
齐光坐在贵妃榻上,看着路离沏茶。半晌,齐光扭过了头,暗叹美色误人。路离简直就像是挖了她的心,再把他的心放进去似的,江德忠也是这么沏茶,可偏偏茶叶也罢茶盅也好到了他的手里头,却像是渡了层夕阳的余光,衬得他微红的脸丰神俊朗到了一个新境界。
一举一动都像是在撩拨她的心坎。
“陛下,茶好了。”
齐光接过茶杯时,有些抖,也不知是心抖还是手抖。她浅尝一口,路离期待地看着她。齐光道:“不……不错。”
路离道:“多谢陛下夸赞。”
齐光似是想到什么,眯眼盯着他。
“路离,你当真不是故意的?”
路离疑惑地道:“微臣不明陛下的意思。”
齐光道:“罢了,当寡人没说过吧。”
就在此时,原本侯在殿外的江德忠匆匆走入,面色有几分慌张。齐光见状,便知大事不妙了。江德忠跟个人精似的,能在他脸上出现这样的神情,必然是发生大事了。
她喝道:“慌什么,别慌。发生何事了?”
江德忠哆嗦着唇,道:“回……回陛下的话,林府传……传来林五公子病逝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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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光一下子就懵了。
怎么好端端就病逝了?不就被惊吓了下,才生了好些时日的病。齐光好一会才回过神,问道:“因何而病逝?”
江德忠咽了几口唾沫,说道:“奴才还没有打听清楚。”
齐光道:“那还愣在这里作甚,快去打听。”
江德忠一离开,齐光顿时有些焦急。
林五公子这一病逝,林泉少不得会怨上自己,君臣之间难免会出现间隙。
路离轻声道:“陛下莫急,如今还不知林五公子的死因。林尚书是明理之人,断不会因此便在心中埋怨陛下。”顿了下,路离又道:“珉王平日里与林五公子交好,陛下若是担心,不如让珉王代替陛下向林家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