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爱一身轻(69)
两手空空,孤家寡人,看远处海阔天空,碧水蓝天,白云堆絮,这是白天的海。朱妙想起方东树,他答应过陪她看夜海,不知他是否记得,什么时候会与他站在这海边。
第二十四章
三个女人,基本上都恢复自由身,都觉是殊途同归,如海纳百川,又在一个巨大的容器里汇合,不免小有感慨。这个时候,彼此事业基础牢固,经历不浅,不比刚毕业那阵,都手忙脚乱,情事颇多,便有了点重新享受友谊与生活的感悟。古雪儿雇了保姆,另有母亲操劳孩子,掌管家政,肩上无重担,状态轻松,并体现在她的精神面貌上,呼朋引伴,吃喝玩乐,多半是她作东。然而,怎么着,也不似二十出头时候快乐了,任何一个背负岁月之重的人,恐怕都难逃这种宿命。所以朱妙感触颇多,喝酒猜拳,唱歌蹦迪,三十岁时穿过马路时忽然涌现的沧桑感,一不小心就冒出来,在各自的酒杯或者狼藉的桌面跳舞。龙悦吐烟圈时,也有了些不可磨灭的老女人姿态。总之,青春玩不出来了。它们在她们玩儿的时候,已经躲到桌子底下去了。
当龙悦说某条街边烤羊肉串十分美味时,古雪儿及朱妙都想起了从前的时光。只是在南方这种光鲜城市里,到哪里去吃烤羊肉串?好比青春丢失在遥远的地方,何从寻觅。龙悦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就在《东方新报》的偏僻后街,有一天晚上她走捷径,问到熟悉的烤羊肉香味,一路嗅,一路寻,见有一处炊烟袅袅,矮桌板小凳子围了一圈,坐的满满当当,当下试了口味,非同一般。最后,龙悦爽快地说,这次我买单。
古雪儿车了朱妙,左拐右拐,一路打电话问了三次,才算到了目的地。随便泊了车下来,大为意外,没想到这个光鲜的城市还有这么一条老街没有挖掉,在她们两个老南方的眼皮底下躲了这么长时间。附近有卡车,拖泥车,推土车横七竖八的停靠,灰暗污浊,古雪儿的车子显得越发锃亮。才走几步,空气里便夹了股浅淡异味,再嗅一嗅,明白是护城河里的死水脏污,但这股浅淡异味即被浓烈的香味冲散。
啊,孜然!
辣椒粉!
麻油!
烤焦了!
韭菜!
茄子!
青椒!
鸡肫!
玉米!
鱿鱼!
香坏啦!
古雪儿与朱妙边说边往那烟熏火燎的阵地走。借着路灯的微光,果然见矮桌板小凳子围了一圈,黑压压的人头——其实也就十来个人,但因为紧凑,显得十分壮观。只有那烤肉男人站着,炉具齐腰高,他挥舞手中的芭蕉扇,把铁盒中的白碳扇的哔哔剥剥直冒火星,然后把扇子搁了,双手灵活的翻转,手中几十串待烤熟的东西,冒出白烟和咝咝的声响。另有一个打杂的女的,腿脚麻利,在几张矮桌板小凳子之间穿梭。
龙悦已霸好小矮桌板,五六支珠江啤酒支在上面,惊心动魄。小塑料凳子,巴掌点儿大,假如屁股不垂直落下去,它就会朝左或朝右,朝前或朝后弹跳出来。若是体积庞大的屁股,它或者会四肢平摊,被压成一块塑料片儿。
朱妙屁股尖瘦,小心落座,平安无事。或许是由于胸前的垂重,尽管古雪儿慎之又慎,小塑料板凳儿还是从她的屁股后弹了出来。好在有备无患,她迅速的调整好,并且坐稳。三人哈哈笑了,笑得眼泪横飞。
乒乒乒开了啤酒,满了眼前的杯子,田鸡,鸡肫,羊肉,鱿鱼,尖椒,陆续运送过来,桌子上竹签横陈时,几个女人的咀嚼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古雪儿问道:“噫?你的小男人呢?舍得让他独守空房?”龙悦说:“烦,这不是出来和你们喝酒么?”古雪儿不客气,“热情烧完了?麻烦来了吧?”朱妙把鸡肫嚼得脆响,抽空儿加压,“你的小男人根本就不适合你,当时不说你,知道你听不进去。”龙悦急了,道:“你们怎么连同情心都没有?一个比一个冷血。”古雪儿说:“想想自己几岁了?还要听哄劝?”
“爱情搞多了,动情的时候,都觉得自己在表演。假若双方都熟知了已经发生或即将发生的细节,最真实的感情你也会觉得有假。所以,你找一个青春羞涩,忠心耿耿,对情事还不甚娴熟的小男人,我是十分理解的。我揣测啊,你的小男人心里八成是不平衡的。”朱妙举起一串韭菜,十根一排,每根约一尺来长,不知如何下嘴,于是说了一串比韭菜还长的话。
“朱妙地意思是,要坏一起坏,小男人又不是云南白药,别试图让小男人来医治你从前的创伤,你只会伤的更厉害。唔,茄子都烤得这么好吃,还有什么不能烤得?来,你吃一块。”古雪儿用两根竹签夹起一块茄子白肉,烤焦的外皮自然脱落,掉在盘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