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流年(一爱倾城系列)(137)
天亮以后,雪容一个人去了寒月寺。
那些跟陈洛钧偷偷在山上见面的日子仿佛还近在眼前,他们沉默地在树下对坐,十指紧扣,仿佛生怕一松手就错失了彼此。
她用自己的左手牢牢握住右手,仿佛在练习当时握住他手的感觉。
右手的手心里,是他当年匆匆写下的“信我,等我”的字条。
她终于明白了他说的那句“我怕你最后嫁的不是我”是什么意思了。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自己是缺乏安全感那个,却不知道他才一直是那个孤独害怕的人。
她跪在菩萨像前,生平第一次虔诚无比地祈祷。
“爸爸,如果你能听见的话,就再帮容容一次,最后一次。我知道以前都是我不好,但是容容已经长大了,再也不会不懂事,再也不会任性了。我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在乎,只要阿洛好好的,只要他开心。”她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喃喃地说,“就算他不是我的……”
“阿洛一直都是你的。”
她转过身,看见他就站在她身后,眉眼温柔地淡淡一笑。
那个笑仿佛一抹阳光,穿透了层层云海,阵阵薄雾,点亮了他们之间的每一个分子,每一粒尘埃,把整个世界染成了温暖而灿烂的淡金色。
她晃了晃,泪眼蒙眬地站起来,叫了一声“阿洛”,低头牵住他的手。
“你怎么来了?”雪容问。
“有点想见你,去了你家,你哥哥说你出来了。我就猜到你会来这里。”他的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温和。
雪容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
陈洛钧抓住她的手指,把她冰冷的指尖握在自己的掌心。
“对不起。”她低头跟他说。
“怎么老是说傻话。”他笑着捏了捏她的手指。
她极其认真地摇摇头:“不是的,阿洛,我从来都没有认真地跟你说过这句话。你当年受着伤坐了一夜火车回来找我的时候,我没说;拿钥匙砸你差点把你砸破相了的时候,我也没说;后来……后来我一个人跑去英国……”她停了停,竭力忍住泪,抬起头来看着他,“还有这一次……阿洛,一直都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你,可是你从来不说,从来都不怪我……”
陈洛钧低下头,手指缓缓地划过她的额头眉角,依旧笑着轻声说:“因为你是容容啊。”
她扑进他的怀里,只觉得五脏六腑全都纠结到了一起,想哭却哭不出来,满胸的情绪翻江倒海,只得死死地抱住他,孤注一掷地用尽全力。
她柔软湿润的鼻息拍在他的颈边,仿佛热得发烫,令他情不自禁地把声音放得更软,就像当年第一次安慰她时那样,低低地叫着她的名字,容容,容容。
门外狂风呼啸,卷起三两片刚落的雪花扑面而来,她稍微清醒一些,放开手臂,拉着他到避风的角落里坐下,缓缓地把脑袋搭上他的肩头,环住他的腰轻声问:“阿洛,你那六个月,是不是很可怕,受了很多罪?”
他用指尖绕著她的头发:“还好。”
这个答案显然不能让她满意:“不要骗我。”
他考虑了一下说:“真的还好。就是跟我住一起的是个卖肉的,每天绘声绘色地讲怎么杀猪怎么放血,搞得我再也不想吃肉了。”
她先是笑了出来。多么荒诞的经历。
可她抱着他的手臂却颤抖了。她其实早该知道,他身上发生的那么多变化都是有原因的,只是他表现得太过坚强,她就从来没有真的关心过。
雪容吸了吸鼻子:“阿洛,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至少都有我信你、等你,还有……爱你、陪着你。”
他心头一痛,接着却觉得全身热血奔涌,侧过脸,难以自持地用力吻了吻她的额头。
这句简简单单的誓言,他等了足足十五年。
就在刚才上山时,他还在担心,怕她不在,怕她又一次像以前那样,承受不了压力逃了。
他的容容,终于,终于长大了。
“可是你也要记得。”她摩挲着他的背补充道,“你不用所有的事情都自己扛,你不舒服的时候我可以照顾你,你不开心的时候我可以逗你笑,你……”
她忽然哽咽了一下,说不下去了。
明明昨天半夜时都想好了,明明把所有的犹豫和忐忑都抛诸脑后了,抱着他却词穷起来,她心里一急,眼泪差点就要滚出来。
“容容,晚上去看我的演出吧。”他低声地接过话头,声音平静而笃定,“不过我要提醒你,可能不太好看。”
她使劲地点头,嘴角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两行眼泪却终于倏地沿着脸颊滑落。
门外的雪越下越大,天地间扯起了一道白色的大幕,仿佛把他们跟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清清白白,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