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没有花(2)
一个钟头过去,她身上带着的半盒名片已经全部发完。
角落里不知何时有人坐下弹钢琴,接着便有人跟着唱歌,渐渐地,满屋子的人都聚集到了钢琴边。
一曲结束,蒋一清被人从沙发上拖起来,硬逼着她献上一曲。
“好好好。”她举起双手做着投降的姿势,笑着走到钢琴边,胡乱把长裙的裙摆卷了卷,夹在两腿中间,往琴凳上一坐,放下手便弹了起来。
那是一首极其明快轻松的《菊次郎的夏天》,倒是陆晚云第一次听蒋一清弹非古典的钢琴曲。
虽然已经喝得半醉,但蒋一清的琴技还是无可挑剔,声音干净透亮,节奏恰到好处。
一曲结束,围观的群众起哄让她再来一首。
她笑着趴倒在钢琴上说:“啊,你们都欺负我。”
陆晚云趁她跟大家扯皮的空当去洗手间,回来时发现厨房水槽上方的灯开着,有人站在那儿正在洗东西,身边则是堆成小山一般的脏酒杯。
她起初以为那是蒋一清家的钟点工王阿姨,定睛一看才发觉竟然是蒋一澈。
他对隔壁的热闹喧天恍若未闻,只是在擦一只刚洗好的杯子,先是轻轻甩掉杯子上浮着的水滴,再拿干布里里外外地擦完一遍,又举到齐眉的位置,侧过了脸,对着灯光反复查看。
黑暗的厨房里就开着那么一盏灯,就只照亮了他的上半身,晶莹剔透的高脚杯反射着灯光,在他的眉间投下明亮的光斑。他的五官鲜明立体,脸型的轮廓清晰干净,与蒋一清的小圆脸倒不太一样。
他似乎对自己的成果颇为满意,嘴角露出一抹浅笑,被光晕打得格外柔和。
那盏普通的小射灯因为他那一张英俊无比的脸,因为他那个迷人无比的微笑,在这一瞬间仿佛化身成了一盏博物馆里的展示灯,在四周的一片昏暗中散发着令人目眩的光彩。
陆晚云本来当他是心情不好,才从全是人的客厅里逃出来一个人待着,现在看看又不太像,他明明一脸轻松写意,好像洗杯子才是他真正喜欢做的事情似的。
事实上,他就站在洗碗机前面,却好像根本不打算利用一下现代科技的便利。
陆晚云怕打搅到他,于是放轻了脚步从厨房门口溜走,回到客厅里。
派对进行到凌晨,客人们才陆陆续续散去。
“早点休息吧。”陆晚云在门口与蒋一清告别。
蒋一清醉得手软脚软,无力地对她笑笑,“嗯。你怎么回去?”
“骑车。”陆晚云指指自己停在院门口的自行车。
“这么晚,安不安全?”
“没事。我平时下班也没早多少。”陆晚云说,“这边治安很好。放心吧。”
蒋一清点点头,跟陆晚云拥抱告别。
她的头发已经完全散落在肩头,笑容也快要僵在脸上了。
陆晚云走到院子里取自行车,临走时透过落地玻璃又往房间里瞄了一眼,看见蒋一清赖在玄关那儿的椅子上,她哥哥站在她面前想要拉她起来,她晕晕乎乎地往他身上倒,他则好脾气地笑得一脸无奈。
陆晚云特地绕了一下路,从她更喜欢的复兴中路往回骑。深凉的夜里没有什么人,周围小店的灯光大多也关了。路两侧高大的梧桐树已经长满了绿叶,两边的树冠相接,将头顶的天空完全遮蔽了起来,清澈的月光偶尔从大片的树叶间流淌下来,照亮了她回家的方向。
她除了工作和与人交谈的时间以外,常年都戴着降噪耳机听音乐,所以大部分的时间里,她的世界里除了音乐声,几乎没有其他杂音。
她喜欢这种只有月光和音乐陪着她的状态,温柔似水的夜色仿佛一只软绵绵的摇篮,将她整个人裹在里面。
第二天一上班,陆晚云就跟一个昨晚在蒋一清家认识的指挥家敲定了专访。
她打电话给蒋一清表示感谢。
“想谢我就帮我个忙吧。”蒋一清老实不客气地说。
“好啊。只要我能做到,随便你说。”
“我哥哥想租房子,你有没有认识的中介,帮他问问看?”
陆晚云有点犹豫,她其实并没有什么相熟的中介,只有几个自己当时租房时留下的中介号码,不过想来到网上找找房源也不是很难,就答应了,“行,我来找找看。他要找什么样的房子?是自己住吗?”
蒋一清说:“我让他加你微信,自己跟你说吧。”
“那好。”
“还有……”蒋一清停了一下,“回头你能不能陪他去看看房子?我学校最近课多,还要排练,也走不开……”
“行啊,就当帮国际友人的忙了吧。”陆晚云笑道,“你哥是不是跟你刚回中国时一样,一句中文要夹半句英文?那我可很难听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