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没有花(115)
她只有在上班的时候站在窗口,用寒风让自己冷静下来。
其余的每一分钟,她都在心里祈祷时间能停下来。
可是没有。
时间反而以一万倍速的快进方式过去了。
☆、15-陆晚云-3
周五晚上,陆晚云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节目里放了什么音乐,说了什么话,甚至连一口水都没有想起来喝,嗓子干到在直播时差点没有忍住咳出声来。
节目结束以后,陆晚云在办公室又坐了几分钟。她想把自己调整到一个正常的状态再去见他。她也不想把这晚搞得太凄凉,太有仪式感,因为那样就会给这晚添上一股要永别的意味。
可是蒋一澈掐着点给她发了条消息:“我白天已经把家里的水电煤气都停了。怕明天再办来不及。晚上我们可能不能回去了。”
她定了定神回他说:“好,那去我家好了。”
他则回复说:“我已经定好了地方。你跟我走就好了。”
她对着那句“你跟我走就好了”看了很久,忽然醒过神来似的,飞快地把东西扔进包里冲到楼下。
蒋一澈是站在一辆出租车边上等她的,她看着他的身影,意识到这应该是她最后一次在这里看到他了。
她被泛上心头的浓重悲伤定住了脚步。
他站在昏黄的路灯下,先是远远地看了她一会儿,接着就朝她张开了双臂。
她立刻奔了过去,撞进他的怀抱里。
他又低头深深地嗅着她的头发。
出租车沿着淮海路飞驰,她没有问他要去哪儿,也没有看窗外,只是转过头去搂他的脖子,闭上眼睛咬住他的嘴唇。
直到车停了下来,她才睁开眼睛。
外白渡桥就在他们面前不远处,苏州河和黄浦江在桥下交汇,夜半的江水拍岸声显得如此规律而沉重。
有那么一秒,她以为他们是要在这里坐一夜,看一夜江水翻波。
其实这样也没有什么问题。怎样都好。她都无所谓。
不过蒋一澈显然不是这么计划的,他拖着她手过马路,从中山东一路的大门进了半岛酒店。
电梯运行到十二楼,他们无声地走出去,无声地进了房间。
他进房间的第一件事就是拉开窗帘,往楼外看去。
这是一间风景极好的江景房。房间尽头两面垂直的墙上各有一扇硕大的窗户,一扇对着陆家嘴鳞次栉比的高楼,一扇对着被灯光染成一条金色飘带的整个外滩。
只是这晚的天色阴沉,没有月光。
陆晚云却站在进门不远处的位置,迟迟走不进去。
蒋一澈扭头看看她,走过来低声问:“What’s wrong” (怎么了?)
她摇摇头咬住嘴唇。
她不想说实话,不想告诉他,她觉得他这个人和眼前这一切都太美好了,也太不真实了。
结果他第一次猜错了她在想什么。
“是不是觉得我很浪费?”他打了一行字问她。
陆晚云再度摇头。
他把手机里的日历打开来给她看,里面密密麻麻地从周一开始写满了很多个项目的安排。
“这些很快都会变成钱的。”他又点回备忘录打了一行字,还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冲她十分郑重地点了点头。
她这下没有忍住,笑了起来。
他怎么可以连猜错她心思的时候都这么可爱?
她伸手环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胸前继续笑,可是笑着笑着,就有点想哭了。
陆晚云强压下心底的汹涌起伏,直起身子来看着他说:“还有十二个小时。好好利用就不算浪费啦。”
他拖着她手走到窗边,站在她的身后圈住她,把下巴压在她的头顶,两个人一起看着窗外迷离又璀璨的夜景。
“这么喜欢外滩吗?”陆晚云问。
蒋一澈从她的肩头探出脑袋看了眼她的问题,借着点头之际用脸颊蹭了蹭她的脸。
“为什么?”她又问。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敲下来:“一边是一百年前外国人盖的楼,一边是一百年后中国人盖的楼。这种感觉很奇妙。让人觉得任何不可能相遇的两样东西最终都可能相遇。”
他字打得很慢,似乎一直在组织语言。
“就像你喜欢伊斯坦布尔一样吗?”她又问。
他再度点点头,“两个大陆都会被一座桥连成一体。两种宗教都会在一座建筑里出现。”
她赞同地点头,倚在他怀里,看着江这边的古典大气,和江那边的现代摩登。
蒋一澈用脚勾住身后一把椅子,带过来坐下,又抱着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只是这么沉默地看着窗外。
看了许久,他忽然凑到她耳边说:“The Bund will remember us. So does the Bosphorus.”(外滩会记住我们的。博斯普鲁斯海峡也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