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魂衣(人鬼情系列之四)(52)
爱一个人,恨一个人,原来都需要那样大的毅力和恒心,甚至可以冲破生死界。
而水小宛,却是没理由爱也没力气恨了。
抱紧双肩,小宛仍然觉得彻骨的寒冷。哀莫大于心死,之也给她的,不只是失恋的痛苦,还有信念的毁灭。从此,她再也不敢相信爱情。
然而对于一个十九岁的生命,如果没有了爱情,还有什么意义呢?
她连梅英的命运也不如。
梅英的爱情是一个谜,而她的爱,是一场游戏,一场骗局。
雨水如注,梅英还在哭喊着:我要问你一句话,我要问你一句话……
她不能帮她问到那句话,也罢,就拿自己的命陪她作伴吧。
恍惚听到锣鼓点儿一阵响似一阵,是催场的急急风。城墙下,有无数红男绿女在对她招手,仿佛在喊:下来吧,下来呀!
小宛张开手臂,纵身一跃……
→虹→桥→书→吧→
第58节:情敌(1)
情敌
如果将梅英比作一烛火苗,张朝天便是吹灭烛火的一阵风。
自他之后,她的日子再不叫活着,寻寻觅觅,半生都在醉梦不醒间。
那一日大烧衣重相见,她忽然有了新的人生目标,却是以死来完成:我要问他一句话。
那时才发现,原来所以还活着,所以从广东到上海再到北京,所以苟且偷生,都只是为了他。为了问他一句话。
话未出口,香已销残。
当她从十三层楼上纵身跃下的时候,她究竟知不知道,这样是在寻死?
是她一心要死在他面前,以自己的生命完成他终身的记忆;还是早已置生死于度外,只想追上他的脚步,追上他的车尘,问他一句话?
车子扬长而去,他没有为她停留。他怎么能够?
便到了阴间,她也不忘他,不肯喝孟婆汤,不肯过奈何桥,年复一年地,徘徊在阴阳两界,只等着一年一度的鬼节七天,好到阳间来找他,问他一句话。
梅英站在十三层楼的窗口,小宛站在长城墙头。
不同的时代,同样的风雨,情到深处,怎一个死字了得?
“我要问你一句话。”
而小宛,却是除了羞辱和绝望,连一个问题也没有。不堪至此,除死何为?
小宛苦苦一笑:“梅英,恕我不能再帮你找答案了,让我去黄泉陪你吧。”张开手臂,纵身便跳——
“小宛!”
是谁的声音,将她用力一拉,熟悉又陌生。然而恍惚间,已见到另一个自己,纵身跃下如落花,直直地坠向那不可知的深处。
“小宛!”又一声呼唤,充满了关切、酸楚、怜惜、爱慕。
回头,身后站着一个年轻人,清俊的脸,破旧的牛仔服,熟悉的老吉它,那竟是——阿陶!
“阿陶?是你?”小宛呆住了,怀疑自己是在做梦,甚至怀疑自己已经死了,灵魂升上天堂。是不是在天堂里,人们可以见到自己想见的一切?
“是我。”阿陶跃上城墙,在她身旁同她并肩坐下来,吉它横在他们中间。
“我刚回北京,想上长城走走,结果遇到你。真巧。”
“真巧。”小宛痴痴地看着他,仍然不能相信这是真的,“怎么会这么巧?”
“有缘吧。”阿陶也望着她,半年不见,他更加英俊,也更加沧桑了,“小宛,许久不见,你好吗?”
“我不好。”小宛的泪流下来,“阿陶,我很想念你。”
“我也想念你。”阿陶低下头,有泪光在他眼中闪烁,“小宛,你好像很不开心。”
“我……”小宛大哭起来,抽咽着,把心事一股脑儿全盘托出,那惨痛的,羞耻的心事,沉重得已经无法承受,痛楚比一切的尊严更强烈,让她顾不得为自己守秘。
阿陶专注地倾听着,眼中充满同情和理解。
许久,他说:“小宛,你知道吗?一个男人在不得不拒绝他心爱的女人的时候,他的心会有多么痛苦?”
“你是说,之也他,也会痛苦?”
“我相信他爱你,爱得很深,但是可能不够专一。他伤害你,比伤害他自己更难过。而且,这种伤害,也是他不得已。”
“可是,他拒绝我……”小宛低下头,说不下去。张之也有一句话说对了,献身使她觉得羞耻。不仅当时,就是现在,重提斯时情境,也仍让她觉得羞耻。她再次流下泪来:“阿陶,我的心很痛,很痛,你知道吗?我不敢相信之也是这样的人,他可以拒绝我,不爱我,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羞辱我?我们曾经是相爱的,就在几天前,他还说过他爱我,可是一转身,他就这样毫不留情地伤害我。爱情,是这样脆弱的吗?他让我不再相信,这世界还有真的爱情,你不会明白那种感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