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灵(人鬼情系列之十二)(49)
后来在“雪霓虹”里一径耽下来,冷眼看这位女老板行事为人,更加佩服得五体投地,这女子不仅好模样好本领,最难得是有侠义心肠,又不抱怨,把所有苦都一个人默默吞咽,男人也没她那么好肚量。都说女人间没有真正友谊,然而琛儿是连青春都可以奉献给纪天池的。可是她又不是寻常意义上的女强人,举手投足间韵味悠长,坚强个性之余常常露一点无可奈何的柔弱,把周围的老女人小女生统统比下去。别人都是闲花野草,惟有她一枝独秀,想不对她钟情都不行。
不过今天以前何好对琛儿倒也并无非份之想,远远谈不到暧昧的层次,甚至连蓝颜知己都算不上,不过是介于朋友与同事之间,有一点羡慕罢了。然而此时面对面地坐在同一趟列车上,她的长发被风吹着拂在他的脸上,不禁有点想入非非,没来由地红了面庞。
“我们可以在周末不忙的时候出去旅游,到了昆明,总得去一趟大理,还有丽江,可以去苍山洱海,玉龙雪山,丽江古城,对了,还有《天龙八部》的拍摄景点……”他兴致勃勃地建议着。
琛儿有些惊奇:“你以前去过昆明?”
“没有,不过来之前特意看了许多资料,大概可以充作半个导游了。”
这么说他是为这次“旅游”做足功课的了,琛儿的心里有一点暖,一点痒,一点向往。她鼓励他:“再说点昆明的风光来听听。”
车窗外,天已经一点点地黑下来,列车苦苦地追着落日奔跑,也终于只得眼巴巴看它收尽最后一丝余光。
鬼师父
荼蘼谢了,牡丹开了,香得动声动色。
天池走在下班路上,心里不可思议的不安定。她不想回家,又不知道有什么别的地方可去,便干脆散步往程之方诊所来接他下班。如今她已经是他的未婚妻,总要学习适应一下新身份。
护士小姐见未来老板娘驾到,不敢怠慢,端茶倒水地招呼着,又直接请到里面套间休息。这间休息室同里间只隔一层玻璃墙,可以清楚地看到程之方工作的情形。
老程背对自己,和他面对面的是个年轻小姐,面容美艳,而神情凄苦,正对着老程喁喁诉说。明明隔道玻璃墙,然而天池却清清楚楚地听到小姐的话:她叫夏念儿,是一位芭蕾舞演员,与报社记者苏香如合租同住,芳邻不久前跳楼自尽,然而她的灵魂不息,夜夜回到原住房打开电脑继续撰稿……
天池一惊,忽然清醒过来:不,并不是她听到了念儿的诉说,而是,她的心接收到了这样一个故事,感受到了冤魂苏香如的存在与哀伤。
方想到这一切,忽然发现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一位年轻女子,正同自己一起往玻璃墙内探望,满面哀戚。
天池以为是另一位来就诊的客人,点头招呼:“你好。”
“你好。”那女子回应,接着问天池,“我是不是不该再打扰她?”
“谁?”天池不解。
“她,念儿。”那女子指着墙内的艳女郎说:“念儿与我情同姐妹,如今我却只是给她带来困扰,真对不起她,但是我又没有别处可去。”
电光石火间,天池明白过来:这便是那位跳楼身亡的记者苏香如。不,应该说,是香如魂!
她竟然见了鬼!
她看着眼前的女子,清秀、飘逸,神情中有着自己极为熟悉的彷徨迷离。然而一只鬼就是一只鬼,她远较平常人要苍白虚弱得多,脸上有不可掩饰的青气。
天池不是大惊小怪的女子,况且脑海中怪异印象由来已久,如今不过是将记忆变成形象而已,震动之下,并未形之于色,反而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温和地问:“如今你打算怎么做?”
“我也不知道。”香如脸上又现出那种迷离的神色,宛如迷途之鹿,喃喃说,“我只觉有许多事要做,可是又想不起到底要做什么,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这里。我只认得念儿一个人,只好处处跟着她。”
天池望向那墙内女子,见她容貌虽美,却也隐隐泛着一股青气,自是拜同居之鬼所赐。鬼原无心伤人,奈何幽明异路,殃及池鱼,也是无奈。
天池不知道自己更同情面前这只鬼还是墙内那个人,只得再一次追问:“你可有什么心愿未了?”
“一本书。”香如魂喃喃地说,“我和念儿约好要写一本书,叫做《流芳百世》,取一百个古代美女的故事重新撰写并设计形象,然后由念儿表演出来,请人拍摄,合成图书出版。”
“那是很好的创意。”天池说,“可以举个例子吗?”
“比如崔护诗中那个人面桃花的女子,她是因为错过而美丽,而成为他刻骨难忘之永恒记忆。但是如果他找到她会怎么样呢?如果是桃花不知何处去,人面依旧倚门中,又会怎么样呢?会不会觉得还是那个地方,可是树也不是那棵树,人也不是那个人,一并连记忆都连根拔去了呢?”幽灵侃侃而谈,说起本职工作时,她再不是刚才那番迷茫无措的形象,而口齿伶俐,思绪清楚,完全与生人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