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鞋的血咒(2)
窗台上有一盆仙人掌,他除了看电脑紧张地工作之外,常会盯着那盆绿色植物发呆。他发呆的时候,窗外的天空再晴朗,他的眼神都好象下起了绵绵不绝的雨。
他有一次主动来找我说话。他说,人声喧嚣,我却看起来那么孤单。
从那时起,我好象是一朵被雨水滋润的鲜花,渐渐盛开了起来。
2
刘医生邀我去看电影,我说我不爱看电影。他问我爱看什么,我说我喜欢话剧。
我喜欢话剧,是因为他喜欢话剧。刘医生邀我去看话剧,我说我要加班。我加好班后,和他一起去看了话剧。
舞台上的演员们语速很快,一不留神,就漏掉很多内容。这实在不是恋人们适合的艺术形式。我一方面怕自己专心看话剧而疏忽他,一方面又怕一直在乎他而漏了话剧。我想我要好好地把握这段感情,剧场里人很少,旷大的空间让人感觉凉凉的。我将身子倾向他,依偎在他身边,隔着淡蓝色的棉质衬衫,他的肌肤又硬又凉。
我想起刘医生说过的,工作压力过大,肌肉僵硬,体温过凉。刘医生总是向我絮絮叨叨这些养生的常识。他不知道怎样爱我,才能爱得我春暖花开。
就象他这样,在看完话剧回来的路上,他说他喜欢话剧,因为他喜欢听人说话。当有一天,你想说给人听他却听不到,或是你想听他说他却无法说……他的话象是歌曲高xdx潮时的顿挫,那夜我能记得他对我说过的最后一句话是,他说相爱不容易,真的不容易。
我想他在向我暗示什么。
3
人怎么可以没有爱情?它是那么地一物多用。有时它滋养心灵填补寂寞,有时它又可以当作一个幌子。
我间或会去和刘医生约个小会,每次他的出场都很隆重,精心穿戴,备有厚礼。然而我只是把他当作一个屏障,家人朋友知道我和这样一个传统的男人约着会,便不再有人催我。
于是,我便可以自由地、无所顾忌地喜欢那个坐在窗边、时而朝我坐的地方看上几眼的男人。他的无名指上永远都戴着铂金婚戒,那是半颗心,另半颗心套在另一个女人的指上。
也许你用很长的时间来等一个对的人,可最后,却只等到了一个无法完全属于你的半颗心。但我依然心甘情愿地为他付出自己的感情。我想他一定知道我的心意,因为他无法给我承诺,所以他永远保持缄默。
圣诞夜,刘医生给我电话。他说已经很久没见我,他知道我不爱他,可是如果我没有男友,至少给他一个机会,让他见见我。我说没有这个必要。
他于是在电话里向我求婚。这个婚求得很无力。可结婚好象是众望所归的剧本走向。我再三考虑,我想我的人生想要无悔,就应该将决定权交与那个我爱的人。
你的心属于谁,你人生的遥控器便属于谁。
3
我想跟他说“一直很想说却不知如何开口”的话时,他也正有同样的愿望。我们在茶水间里对望,我看到他眼里深不见底的忧伤。
我想我爱他一定比他爱我多,所以他较我更为轻松地启齿了。
他说,他太太在仁爱医院307室。他问我是不是可以去探望一下他太太。他将戒指从无名指上褪下,交到我手中。他要我帮他转告她,他爱她,永远永远。
仁爱医院不是刘医生工作的医院吗?他爱他太太,直接去说,为什么要我转告?他是在找一个借口,拒绝我吗?他是想让我与他的这段暧昧,就象从未发生过一样吗?
无数个问题堵在我脑中,我顿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他递给我的那颗戒指很凉很凉。婚戒是一段爱情的誓言,同时又冰封了另一段爱情。
我给刘医生打电话,问起那个307室的病人。刘医生说,植物人,昏迷好几个月了。
4
她叫李恩惠,半年前因一场车祸而大脑受损,至今昏迷不醒。真巧,刘医生是她的主治大夫。我坐在她的床边,对她说:“你好!”
我不知该从何说起,我只能照实说。
我说你先生要我来找你,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他要我转告你,他爱你,永远永远。
说这话的时候,我盯着她的眼睛看。我记得电影里的情节,此时她多数会流泪。然而她的表情依然宁静。我将戒指套上她另一只手,她的手一动也不动,却是暖暖的。
比他的暖许多。
不知受什么动力驱使,我开始常来看她,陪她聊天。
到公司后,我将她的情况转达给他。他对我说谢谢:“谢谢你常去看她。你……你可以只要有空,就去看她吗?”
我知道这个要求荒唐而无理。我已经直奔三十了,终身大事毫无着落。这一年,我糟糕地跌落到一个已婚男人的情感圈套里,以为自己会有一段恼人的情爱纠葛,却没想到,对方不骗我的色,不骗我的财,从不跟我说任何让我相信天荒地老真爱无敌的誓言——他叫我常去陪他昏迷中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