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来世的左边等你(人鬼情系列之一)(44)
这么说,真的要做野人了?还是五十万年前的山顶洞人。
接着我又想,人类历史上最早属于母系社会,既然时光倒转,那么是不是该由我说了算?
但是事实上全不是这么回事,在山里,我就像一个无用的废物,所有的学问和知识全用不上。
钟楚博却从容自在,如鱼得水,好像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似的。他知道辨别有毒的蘑菇和可吃的鲜味美菇,可以通过炊烟的味道判断大概几里以外有人家,并且随时随地收集一些草药来晒干以备不时之需。他甚至懂得怎么样用削尖的树矛射杀野兔,架在火上烤来吃。
在他烤野兔的时候,我按照他的指点不住地搜集枯枝,已经捡了好大一堆了,他仍然没有喊停止。
兔肉的香味儿飘过来,我忍不住问:“还不够吗?这些火,可以烤一百只兔子了。”
钟楚博笑着反问:“谁说我要用来烤兔子?”
原来,他是要将那些树枝堆到洞里去点燃,除尽洞中的秽气和潮湿。火一直烧到傍晚还没有熄,把夜都照亮了。
钟楚博坐在篝火旁,把大背囊里的东西一样样摆开来,里面的珍藏可着实不少:锅、碗、方便筷子、浓缩工业酒精、上百把简易打火机、药品、方便食物、调料罐、衣服、渔网鱼钩、成匣的子弹……
“怎么样?过三五个月不成问题吧?”他得意地卖弄,“应有尽有,包您满意。”
“如果有面霜和香水就更好了。”我故意挑剔,“你没有替我的皮肤着想。”
“是吗?要不要带上跑步机和咖啡壶?”他讽刺。
“谢谢,我不喝咖啡,只喝茶。”
说到茶,我不禁想起以然来,心立刻又刺痛起来。不知道以然这时候在做什么,有没有同样地想我。他还常到“水无忧”去喝茶吗?记得我们关于七碗茶的对话吗?
我轻吟:“一碗喉吻润,两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惟有文字五千卷……”
“说些什么鬼话?”
“你不会懂的。”我幽幽地说,存心激怒他,“这是我和柯以然第一次约会时的谈话。”
“少跟我提那个姓柯的!”他果然愤愤,但立刻不怀好意地一笑,诡秘地问我,“你知道法医在古时候又叫什么吗?忤作!好听一点叫‘官财子’,也就是‘棺材仔’啊!”
我气结。
他哈哈大笑。接着问:“柯忤作跟你握手时可有感觉?”
这恶毒的调侃令我愤怒,忍不住反唇相讥:“当然有,温柔至极,刻骨铭心。”同时,心中不禁暗暗惊奇,咦,学会吵架了。我可是这个大恶人的人质,现在正被绑架着呀。或许是星空太美,春风太轻,烤野兔的味道太香,让我提不起恨来。
而大恶人已经读出我的心意:“你生气自己不够恨我是不是?你呀,你是个好女孩子,还没学会仇恨呢。”他叹了一口气,眼神温柔,“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自己非常非常地恨我,你会很不开心,因为那首先代表你自己不再可爱了。”
我吓了一跳:“这是什么逻辑?”
“爱的逻辑。”他眯起眼,神思跑回老远的过去,“我刚认识阿琴那会儿,她也是一个不知道恨的好女孩子,河水一样的纯洁,小鸟一样的简单。我们非常相爱,她一直想过更好的日子,为了她,我出生入死,过起刀尖上舔血的日子。后来我们发了财,日子越过越好,可是阿琴越来越不快乐。她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理论,认为男人有钱就会变坏,老是怀疑我会在外面找女人。我开始烦她,真的认识了许多不同的女人。她生气了,怕我会抛弃她,而我也确实越来越想离开她。她要挟我,说如果我敢同她分手,就向警察告发我。她不知道,其实威胁和恐吓对我这种人都是没有用的,她本来有一个非常厉害的武器,就是我爱她。如果她善用我对她的爱,她会一直立在不败之地,可是她却迷信武力和威胁。我最恨人家恐吓我,所以我杀了她,让她说的一切都变成真的。”
我越听越奇,这又算是什么样的理论?在钟楚博的世界里,好像全没有真假对错,所有的是非标准都由他一个人制定,完全不理会世人的眼光与喜恶。我想像钟楚博与许弄琴的过去,再不相爱的夫妻,在起初也是有过真情的,否则又怎会走到一起。可是,是什么使相爱的人疏离隔膜,彼此仇恨,终至反目成仇呢?
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斑驳地洒落在地上,有风在枝头低吟,不知道,弄琴魂,是否也听到了这番死神的表白?
逃花源里的妹妹鸟
早晨,我在小鸟的啁啾声中醒来,难得地,发现钟楚博睡得还很沉。大概是昨晚收拾洞穴太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