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入大理寺(144)
炽热的呼吸近在咫尺。傅倾饶缓过神来,冷哼一声,目不斜视端望前方,木着脸说道:“在这么个鬼地方,左少卿大人倒是有兴致得很。”
段溪桥将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哧哧笑道:“怎么?醒过来了?”说罢,直起身子,十分惋惜地叹了口气,“原指望你会多想一会儿,谁知那么快。”
他话语中带了三分调笑七分暧昧,着实讨打。傅倾饶面上发热,再顾不得这处处透着诡异的地方,恼极之下抬肘就朝身侧之人捣去。
段溪桥轻轻侧身避了开来,还待再言,一掌已携着雷霆之势朝他劈来。
他惊了下忙后退闪躲,谁料傅倾饶忽地握掌成爪朝他脖颈处袭去。
明知她是用了杀招,他却偏又上前了半步,哑然失笑,急急说道:“你就不怕把衣裳抓破了出去不好交代?”
电光石火间,傅倾饶反应过来——他这一迈上前,原本袭向脖颈处的鹰爪便直接抓到了他的胸前……
她蓦地发窘,动作滞了一瞬,犹豫着要不要继续攻击。就这片刻怔愣的功夫,段溪桥欺身而至,在她耳边热热地吹了口气。不待她再抬掌,他已经眉开眼笑地快速打开屋门,溜了出去。
傅倾饶面色铁青紧了紧握着的拳,踟蹰了下,也走出了屋。
楚云西先前见到段溪桥出来时那容光焕发的模样,便隐隐觉得不对。此刻望着傅倾饶发红的双耳和脖颈,不由微微蹙眉,声音不自觉地就寒了三分,“发生了什么事?”
不待傅倾饶开口,段溪桥在旁边悠悠然地接了话:“方才我看她太过紧张,怕她被里面的东西扰了心神,特意提点了一番。”
他说得太过理所当然,傅倾饶气不过,狠狠瞪了他一眼,冷笑道:“是么?下官还以为左少卿大人因流血太多导致神志不清,所以一直在胡言乱语胡作非为呢。”
段溪桥笑眯眯地望着她,显得毫不在意。待傅倾饶哼了一声扭过头不理他了,他又有些不甘心,非要再次提起,结果惹得她再一阵发怒。
楚云西冷眼望着这一切,眸色愈发深沉幽黯。视线在二人身上停驻了下,又硬生生别开。两人的声音不断,他最终忍受不住,迈步朝马车行去。
傅倾饶见他要走,自是跟上。可还没行两步,段溪桥跟了过来,拉住她说道:“我得回家一趟拿些东西,就不与你们一同走了。”
傅倾饶甩了甩手臂,未能挣脱,便嗤道:“左少卿大人素来爱自作主张,想做什么,还需向我言说么?”
“你又不一样。”段溪桥顺口说着,眼见她要发怒,反倒笑了。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叮嘱了她几句,最后道了句“你帮我和王爷说声”,这便转身离去。
傅倾饶正望了他的背影,冷不防他忽然回过头来洒然一笑。她顿时黑了脸,跳上车子,恨恨地摔上车帘,拧着眉靠在车壁上生闷气。
“方才发生了什么?”
楚云西的声音听上去平静无波,可傅倾饶知他甚深,又怎会感受不到其中蕴含着的滔天怒气?
她不知他缘何动了怒,却也晓得,方才段溪桥的所作所为是绝对不可以同楚云西讲的。于是顿了顿,将段溪桥说起的与陶行江有关的那些话尽数讲了来。
楚云西摇了摇头,慢慢睁开眼,调转视线看过来,直直地望进傅倾饶的心里,“你明明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他的视线太过专注,傅倾饶心知躲不过去了,暗暗苦笑了下,问道:“那你想知道什么呢?”
“我想知道的是,方才你为何会脸红。”
傅倾饶早已知晓,他看问题向来精准而又一针见血。但她没想到,他竟然看她也看得这样仔细,仔细到……她一时间竟是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提出的问题。
她稍稍滞了下,含糊说道:“有人犯浑,不理他便是。”
楚云西淡淡地“嗯”了一声,许久都没有言语。
车子慢慢动了起来。轮子碾过地面,引得车身一晃一晃,发出有规律的吱嘎声。
在这样的声响中,楚云西低沉的声音慢慢响起,竟是带了丝丝的苦涩和喑哑。
“阿娆,你待他,比待我好。”
“阿娆,这许多年过去,你可还记得那年在御书房时,你答应父皇和母后的话?”
车外是楚里挥鞭抽马的声音,车内,只有两人刻意压缓的呼吸声,和渐渐弥漫开的、浓得化不开的哀伤与愁苦。
傅倾饶放松身体,慢慢往后靠去,倚在了车壁上。
楚云西说的那件事,她记得清清楚楚。却不是因为自己记得当时的情形,而是那件事发生以后,便被二哥当做笑话时不时地提起一回,拿来取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