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能是朋友(48)
车内鸦雀无声,皓一并没有立刻转头过来看我,他只是深深吸气、吐气,再重复好几次相同的动作,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想开口说话,却觉得说什么都不对,只能被动等待他的回应。
最后,一道冰寒的目光对上我。
“你出轨了?”他一开口,我已经听出他语气中的情绪,那是深呼吸几百次都无法压抑的怒火。
“对不起......”我真心诚意地道歉。
“到什么程度?”他努力按捺着情绪。
“全部。”
皓一听完,冷了地挪开眼神,视线转回正前方,他在沉默中维持那样的姿势很久,过程中,他偶尔会稍稍侧过头来、好像想说什么,却又立刻打消念头,然后他放弃了犹豫,渐渐让我握着方向盘上的双手抓得更紧。
我主动打破沉默:“皓一,我可以瞒着这件事跟你结婚,但是我知道这样不——”
“下车!”他恶狠狠地打断我。皓一从来没有这么凶地吼过我,我吓坏了,一瞬间傻在原地。
“既然我们已经达成不结婚的共识,拜托你,现在就下车。”他的声音似乎在压抑着痛苦。
我点点头,解下安全的抓起包包正要开门——
“那个人是谁?”他才问完,又立刻反悔,“算了,别告诉我,我们共同朋友太多了,有一天我会知道。”
“我跟那个人已经结束了,我并不是为了和他在一起才跟你分手。我只是想做一次真正属于自己的选择。”
“随你说吧!”皓一吐出一口气,不愿再多谈,“你知道吗?我不会问你为什么出轨,因为我知道原因只有一个,就是你犯错!”
犯错是结果,从来都不是原因啊。
我没纠正皓一,只是默默下车离去。但如果有机会,我希望有朝一日能够让他明白,就是这样的逻辑谬误让我们走上分歧点。
在一般人眼里,今天的我一定是疯了。我做了最糟糕的决定,伤害了这些年最亲密的爱人,让三年感情前功尽弃。也可能,今后我无法再预见一个能稳定交往,并且论及婚嫁的对象了,当然,与褚克桓在一起更不在想象中。眼前有的,只是一片百废待兴的空白,置之死地而后生。
我抬起头望向天空,原来,那抹蓝与透过挡风玻璃所看到的蓝并不同。也许根本不值一晒,但这点细微差异对我来说就是那么重要。
第二十九章 一起看雪
有些事,在执行之前总会想得很复杂,但是跨出那一步以后,会发现最难的部分已经结束了。
对于分手,皓一跟我很有默契地低调,社群网站上一片歌舞升平,谁也没先吭声。直到两个月后某位研究所同学的婚宴上,有人发现我们没有在同桌落座,一瞬间,多有人都心领神会了。觥筹交错,总会有新的话题化解尴尬,毕竟这个年纪的我们,早就清楚社交潜规则,宁可维持表面的和平也不会令人难堪。
褚克桓和高子媛后来怎么了?他们两人的Facebook就像以前一样,偶尔发个状态吟咏生活小确幸,不晒恩爱,看起来各过各的生活。当时间走到我所熟记的宴客日期,没听哪个同学说起去了他们的婚礼,只知道高子媛似乎结束了留职停薪,重返职场。台面下的故事我没有再去打听。既然伤害过一个人,我想最好的道歉就是不要再惊扰对方,无论那个人知不知道凶手是我。我对皓一如此、对高子媛如此、对褚克桓更不会例外。
我依然在相同的办公大楼上班,午餐时间却再也没有巧遇过褚克桓,也许是他在躲我,也或许我们就是两条平行线,当生活回归日常轨迹,谁也见不着谁。
在这个年纪失去爱情,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忙碌的工作总会如洪水袭来。并不是主管为了帮你忘掉情伤而指派更多工作,她们只是觉得你没了家累、没有羁绊,更能为公司股价的上扬效命。
半年过去了。我被指派出差的次数越来越多,移动的目的地也越来越远。渐渐地,换算时差成为一种本能,往返机场的行李从二十八寸的大箱,渐渐缩小到二十六寸、二十四寸......最后为了讲求速度,干脆只带手提行李箱。安检时不再因为忘了褪去什么配件而被拦下来,这样的从容其实没有什么了不起,那是拿青春和人生的选择换来的。
二月十四日,情人节。纽约下了大雪。
二十岁的时候,我曾经许下一个浪漫的心愿——如果在未来,我有了足够的经济能力,一定要在情人节当天和自己所爱的人看雪。而现在,我已经三十岁,情人节的雪是看见了,只是我未婚、也没有爱人,更糟的是返台航班因为这场雪被取消了,而该死的地勤连一间单人房的额外住宿都不愿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