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香(94)
再一次回到这个问题上,吴皇后又惊又怕。
她虽是个后宫妇人,但她也知道,自己并没有什么值得宁王来谋害的地方。宁王是几要与陛下平分天下、在军中一呼百应的全程,是陛下日夜头疼、想要分而释之的将军。
这样的人,何必对自己动手?
他根本不屑于对自己一介后宫妇人动手。
纵使心底明白这个道理,但吴皇后仍旧咽不下这口气。她嘴硬道:“但这杯酒,就是这个舞姬拿来给臣妾的。至少,也要审审这个丫头!”
皇帝闻言,面色冷凝,视线望向跪在地上的唐笑语,道:“可是你下的毒?”
被问及的唐笑语,目光轻轻一闪。
在听见霍景开口的那一瞬,她的心便已渐渐着了地,仿佛有了什么可靠的去处。
她竭力理清思绪,恭敬答道:“回禀陛下,奴婢是个卑贱之人,并无谋害皇后娘娘的胆量。陛下明察秋毫,定能找出幕后元凶,还奴婢一个清白。”
皇帝见她说话尚且有条理,语气亦是不卑不亢,心里赞了句“难得”。
为贱籍者,身在御前,遭此大变,竟还能说得出话来,也当真是少见了。
皇帝点了点头,道:“但是,这杯酒在经你手前,乃是由小礼子亲自验过毒的。除了你之外,还有谁能下毒?”
唐笑语咬牙,飞速转动自己的思绪。她斟酌片刻,道:“奴婢斗胆,请陛下查验一下酒盏的杯壁。礼公公验毒时,另择酒杯;而贼人若是在这酒杯上涂抹毒/药,待酒液注入时,那些毒便会进入酒中。”
她的猜测,不无道理。皇帝略略凝神,道:“来人,将这酒杯拿去查验。”
小礼子应了声“是”,一甩拂尘,便要来接过酒杯。但是,一只大手,却抢在他之前接过了酒杯。
众目睽睽之下,霍景拿起了那酒盏,放置于眼前,微微一转。看清了酒杯后,他勾起唇角,冷然一笑,道:“群臣百官皆在此处,我霍景便当着众人的面查验此杯,绝无分毫做伪。”
小礼子微愣,心底嘀咕一声:麻烦人。
宁王是嫌自己不够聪明,怕这杯子在拿下去查验的途中,又被人做了手脚呢。
但见霍景将酒盏在众人面前徐徐转了一圈,淡淡道:“此毒下的蠢笨,与笑语猜的一样。那贼人只是将毒/药涂抹于杯壁之上,如此一来,毒便可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入酒液中。若要细查,不如去查查准备酒盏的那个太监。”
众人闻言,不由又是一片哗然。
“这……竟然敢如此明目张胆地下毒,到底是谁?”
“依我看,这下毒之人,还想拖宁王府下水!”
“兴许,便是宋家不满于皇后时时压制……”
皇帝眉心一皱,道:“看来,此事与这个舞姬是无关了。你一个小小舞姬,却要担惊受怕,罢了,先下去歇着吧。”
唐笑语却还杵在原地。
小礼子在旁小声地催道:“唐姑娘!该下去了。”
唐笑语这才还了神,犹如在梦中似地,扣头谢恩道:“谢过陛下还奴婢清白。”
皇帝点了点头。
待她退回到屏风后时,已是一身涔涔冷汗。
她干咽了口唾沫,用手帕擦拭一下汗津津的掌心。她心里明白,方才的自己,就是从阎王殿走了一遭,于生死关前打了个转。
但凡任何一步出了差错——譬如那只猫没有打翻酒盏,皇后饮下了酒液;又或者是自己未曾保持清醒,据理力争,提出那酒杯可能有毒的说辞;又或是霍景没有拦下小礼子,没有亲自出手查验酒杯……
无论哪一步出了差池,她都会死。
这是天家,是御前,不是什么市井之处。她这样的蝼蚁,死一万次,都不会有人问津。
不知过了多久,她身上的冷汗才褪了下去。
“笑语姑娘,你在这儿?”小礼子公公见她还在插屏后,便笑眯眯道,“今儿个担惊受怕了吧?咱们陛下是个火眼金睛的,定不会委屈了清白人,你放心便是。”
小礼子虽嘴上这样说,但心里明镜似地清楚:陛下之所以留了情面,还不是看上了这丫头,对她有点意思?要不是她是宁王的人,也许早就送进宫里去了。
“今日谢过公公照应了。”唐笑语低身一礼。
“哪儿的话?咱们都是伺候人的,何必说什么谢不谢的。”小礼子一副大惊小怪的语气。
就在此时,却听得走廊拐角处传来一道悦耳女声:“小礼子,这就是宁王府上的那个唐姓舞姬吧?”
唐笑语回过头去,却见得一道倩影飘然而至,几乎要人花了眼。
那是个貌若天仙的千金小姐,身着藕荷色撒花软烟罗裙,忘仙髻上珠钗琳琅,双腕各佩一对通体无暇的绿玉镯;整个人是娴雅中不失娇妩,让人过目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