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清浅,且行且恋(95)
直至他拐出巷口,我才回身,回身却险些撞着了范天涵,稳住了身子问他道:“你甚么时候出来的?”
他回道:“从你们开始演十八相送时,我出去一趟,你好生在家呆着,莫要欺rǔ李总管。”
我郑重回他:“若是宝儿不提出要羞rǔ他,我断不会带头。”
他剜我一眼,走远。
日头渐渐没去。
府里比往常安静了许多,夜风一吹,树枝上仅剩的几片叶子一抖瑟,萧条的很。
我在院子里散着步,望月朗星稀,盯树梢上一片叶子欲掉不掉,忍不住努嘴吹了一吹,那叶子竟一个哆嗦,飘飘扬扬地落了下来,莫非在不知不觉中,我的内功竟高超到了这个地步?
我隔空一掌击向角落的一刻石子,石子咻一下飞出去打在墙上。
我受惊了,捂着胸口久久不能平静。
“小徒弟,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呀。”
我受得更惊了,小声道:“师父?师父?”
“我又不是猫,你那么小声是怕吓着谁?”
我欢喜大叫:“你个死糟老头,还不快点出来!”
眼前一道阴影飞过,师父笑盈盈地立于我面前,真是亭亭那个玉立呀。
我冲上去揪住他衣裳的前襟,叫着:“师父师父,你方才可有看到,我内功突飞猛进了!”
他摸着胡子笑:“多日不见,你见着师父也不先问好,就顾着讲你的内功,我方才都见着了,不错不错。”
我被天上掉下的馅饼砸得合不拢嘴,忍不住吹嘘起来:“师父,你这回该承认你看走眼了罢,我其实就是一武学奇才!奇葩!奇迹!”
师父嗤一声笑道:“瞧你得瑟的,方才那叶子那石子,都是师父替你打下来的。”
我不信,坚持认为他是嫉妒我的茅塞顿开。于是我左一掌右一掌,虎虎生风,凉凉地扇动了我周遭的气流,啥都没变化。于是我淡定地收掌,咳了一声问道:“师父,这些日子以来你都去了哪?我真想念你。”
师父抚着胡子的手一甩,胡子在空中划了半个圈,甚是飘逸。他道:“我闭关去了。”
我忙追问:“莫非你真练那葵花宝典去了?”
师父摇摇头道:“无,我纠结了‘不自宫也可练功和不练功也可自宫’许久,最后决定还是别冒着个险了。”
我批评他:“你不知道富贵险中求,若能成就此失传的绝世神功,即使切掉某些你已无甚用处的物件,也是值得的。”
师父欲一掌劈死我,我连滚带爬地躲开了。
躲开后,我笑眯眯问他:“你又不练神功,为何闭关,莫非有其他神功练?”
他气呼呼道:“非也,武林上高人皆是忙着闭关的,我亦是高人中的一员,是故我一听闻崆峒和武当的掌门人闭关了,我立马也跟着闭关,而且听闻他们欲闭关两个月,我干脆牙一咬,闭关半年。”
我彻底语塞,良久才问他道:“那么这半年内你闭关都做了些什么?”
他沉吟了半晌,道:“我在山谷底睡了个把月,实在无趣,便辟了块地种菜,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我竟也能接着问他:“你种了什么菜?”
他道:“先是种的大白菜,后来忘了浇水都枯死了。”
我又问:“后又种了什么菜?”
他道:“空心菜。”
我淡定地追问:“味道如何?”
他淡定地回道:“挺鲜美的,毕竟是自己的粪尿灌出来的。”
我举头望明月,只觉我的人生走到这境地实在很不容易,忒豁达,忒开阔。
我们一起安静地望了会儿明月,师父问我道:“浅儿,你过得可好?”
我正经回答:“挺好的。”
师父又问:“近来你大师兄可有找你?”
我答:“无。”
他长长叹了口气,道:“你大师兄与子云勾搭上了。”
我那忒豁达忒开阔的灵台忽地坍塌,我从上摔了下来,在断壁残垣里灰头土脸地发傻。
我抖着声音问师父:“这……这怎么回事?”
师父哀伤地望着远方,道:“我也不晓得,某日我正闭着关,先几日给空心菜浇肥时浇狠了,故菜叶枯黄枯黄的,我甚是忧心……”
我忍不住打断他道:“师父!莫再扯那些枝枝节节了。”
师父收回哀伤的目光,简洁道:“你大师兄提了瓶酒来探望我,并向我提亲。”
我觉得不对,问道:“你不是言你闭关时不准任何人打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