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清浅,且行且恋(53)
我手腕一翻,笔射了出去,随着笔射出的还有数十根银针,银针绕成一个光圈护航着笔,向着范天涵飞射而去。
只见范天涵眸光一闪,抄起桌上的长卷,往空中一抛,长卷绕了个漂亮的弧度,把毛笔和银针一根不漏地悉数兜纳入内,针未落,卷未破。
我真想鼓掌吆喝一声:好啊!再来一个。
范天涵捻起一根银针打量了会儿,道:“这就是小五儿夸的天花乱坠的柔情似水绣花飞针?针针柔情针针泪?”
我为小五儿胡说八道的水平深深折服,这么无耻的名字也亏得他能掰得出来。
我摇头道:“这只是我从驿站那里顺手牵羊牵回来的绣花针,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要送我银针麽?”
“记得。”他顿了顿,“你原先使的那套银针是否已丢弃?”
我心底暗笑,脸上还是要装出认真的模样:“尚未,只是遗留在家中,待你送我一套新的好的,旧的再去罢。”
范天涵笑道:“那你想要什么样的银针?”
“白云山的黑金与东岳的黑铁锻造七七四十九天。”
范天涵挑眉道:“白云山与东岳,一个在西一个在东,相差数千里,你倒是很热衷于为难我呀。”
我点点头道:“不错,这是我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
他笑得欢快,白色的牙齿晃得我眼睛生疼,他道:“这点乐趣我还是可以纵容的,只是,为何非得锻造七七四十九天?”
我被问得一愣,道:“呃……我也不甚明了,江湖传统罢,炼丹要七七四十九天,闭关要七七四十九天,锻剑要七七四十九天。大概是因为较为不拗口吧,至少是比八八六十四,六六三十六顺口些。”
范天涵收起手中的书卷,走到我身边,把我从椅子上牵起来道:“走罢。”
“走去哪儿?”
“去为我洗手作羹汤,我饿了。”
呀?这位将军怎么说饿就饿?
我望着锅碗瓢盆灶心中一阵虚,鉴于宝儿和阿刀的强悍厨艺,我从未下过厨,唯一做过的食物是与宝儿偷农家的地瓜烤来吃。于是我与范天涵商量:“想必你甚山珍海味都吃过,不如我带你吃点别出心裁的?”
范天涵道:“什么别出心裁的?”
“烤地瓜。”我生怕他嫌弃,又道:“想象一下,那焦黑的表皮下,香喷喷黄灿灿的地瓜ròu,咬一口,唇齿留香,人间美味啊。”
他摇头道:“可惜这里没有地瓜这一食材,不如夫人就将就着这些鸡鸭牛ròu的给我做一顿便饭罢?”
我环视一周厨房,果然没有地瓜,于是只得老实交代:“我厨艺不精。”
“我不挑食。”他笑答。
我隐隐觉得他在取笑我,便气恼道:“我挑食。总不成我做了给你吃,我不吃吧。”
他松开牵着我的手,道:“夫人气呼呼的样子真是让人心旷神怡呀。”
我磨着牙在脑海中描绘揍他的场面。
他伸手拂开我额前的发,道:“夫人莫恼,我来为你洗手作羹汤。”
范天涵优雅地卷起袖子,生火,跺菜……动作熟练,想是他在野外生活久了,生活学会自理了。
我倚着门看他张罗,他的动作行云流水,不像在做饭,倒像在练习什么绝世武功,总之就一举手一投足都散发着大侠的气概。
哎,他如此多才多艺,让我情何以堪呀情何以堪。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他搅动勺子的姿势依然英姿飒慡;两盏茶的时间过去,他切菜的场景依旧刀光剑影……
这期间厨子探头看了几次,小声问我道,“夫人,将军这是在做什么?”
我言,“钻研绝世武功。”
他点点头走远了。
又过一盏茶的时间,我站着实在有点累,便在门槛上坐下,厨子又来了,他蹲于我面前与我对视,“夫人,将军这功夫还要钻研多久,这府里上上下下数百口人等我开饭。”
我沉吟了一下,道:“传我话下去,今日府上不开饭。”
厨子大惊失色:“夫人,这是为甚?”
我正色道:“正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劳其筋骨,饿其体肤,饿到其体无完肤。近日来将军察觉到退敌后军中弟兄有点骄躁,决心好好整顿一下军纪,这整顿的第一步便是让他们体验一下老百姓饥饿的滋味。”
厨子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道:“将军果然是为国为民的好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