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子(33)
许稷觉得这点子歪且邪门,但她也找不出更好的散心办法,遂从地上拾起弓,将箭囊背于身后,抽箭张弓,瞄准了靶心。
她站得极稳,前手腕平后手肘平,拉弓的手骨节凸起,稳狠准地射出了第一箭。与此同时,王夫南亦是瞄准了旁边一只箭靶,精准无误直中靶心。
两人各自对一靶子,势要将箭囊中二十来支箭全部用完。
原本是各习各的,互不搭腔,但很快许稷就打破了沉默。
她心中大石已挪开一些,便张口询问有关王夫南本人的事:“十七郎年少便外出征战,也曾威风凛凛立过战功,如今居于闲司有何感想?”
她措辞坦荡,听不出任何奚落意味。于是王夫南也直爽回道:“焉能在此耗一生,这便是我的感想。你呢?”
说话间又一箭正中靶心。
许稷拉满弓,瞄准道:“焉能在比部耗一生。”说罢手松,兵箭离弦,朝远处靶子飞射而去。
“看来你我都不甘心哪。”王夫南唇角上挑,瞄准靶子时面上毫无笑意,是真正的寡情寡义脸。
许稷自身后箭囊又抽出一支箭来:“不甘心又有何用?世人皆爱说‘焉能如何如何’,但大多数时候却毫无解决对策。”
再度瞄射之际,却忽听王夫南冷不丁道:“裴尚书没有给你对策吗?”
许稷微愣,手却已松,这一箭竟然脱靶。
她正欲去拿下一支箭,却发现箭囊已空。许稷抿唇不知该说甚么,立刻转了矛头:“听闻十七郎在外很有建树,又为何会被突调回京呢?可是与王相公谪岭南有关?”
王夫南闻言淡笑,手上的弓再次拉满:“朝堂之争,无非君臣宦官士庶。”
他说完松开手,丢了弓与箭囊,没有说再多的话。
日头已斜向西,昏暮将临,妖风也起,长安城暖和了一整天,终于要渐渐冷下去。
他偏头看向许稷,却见许稷也正看着自己,然他眉峰骤抬,上前一步便将许稷扑倒在地。
一支弩箭自上空飞速擦过。
许稷惊了一跳,抬眸看向近在咫尺的王夫南,而王夫南则稳稳托着她的后脑勺,感受到手背传来的破皮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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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一起逛街]技能达成+100点
[索酒]技能达成+100点
[一起习射]技能达成+100点
[扑倒]技能达成+100点
玩家[王夫南]手擦破了皮,损失500点
王夫南V:结果我还是损失了100点嘛!这个世道不会好了
☆、第15章 肩头山
许稷察觉到后脑勺枕了一只手,隔着薄薄一层头发便是温暖掌心。
没有太多肉,却稳而有力。那只手将她的头稍稍托起一些,两人间便只剩一二尺距离,许稷甚至能看清楚他每一根睫毛。
一、二、三、四……
呼吸也清晰可闻。
王夫南喉结轻动,正要开口,那边已有士兵冲来主动认错:“属下不小心误启了弩机悬刀①!请都尉责罚!”
王夫南骤回神,倏地收回垫在许稷脑后的手,速起了身。他转头眺了一眼落在前面的一支弩箭,寡着脸令道:“捡回来,去火长那领罚!”
“喏!”士兵显然很服从管教,但还是趁机瞥了一眼许稷,咦?这个文文弱弱年纪轻轻便白了头发的家伙是谁唷!哦哦,定是都尉抛弃朱廷佐副率开始寻新欢啦!他扭头跑去捡了弩箭,飞也似的奔去领罚了。
待士兵走后,许稷站了起来。方才这一摔虽然有人护着她的脑袋,但身体却还是结结实实与坚硬的地面撞了一撞,浑身筋骨都疼。
王夫南看她一眼,径直往东边卫所去,令防合打了水来,站在廊庑下弯腰洗手。
许稷亦跟了过去,站在一旁看他洗手。他显然不是什么粗犷性格,骨子里从小养出来的富贵毛病还是有的,只从洗手便瞧得出来。
他洗得极认真,看不出半点敷衍。井水冰凉,那双手微微泛红,指节或因握起而发白,有一道疤从右手虎口处斜伸至腕处,右手手背则是破了皮。
王夫南洗了伤处,拿过火长递来的干手巾擦了手,又取出随身药盒,很自然地当着许稷的面抹了药膏。
“十七郎似很在意自己的手。”
“善待自己是本能,又何止于手?”他说完将药盒收起来,又淡淡看了眼许稷。
许稷骤想起她磕伤额头那晚,王夫南让朱廷佐留下药盒之事。或许在他眼中,她许稷便是不懂得善待自己的那一类吧。
“既然善待自己是本能,十七郎又为何用手护住我的头呢?”
“这是在校场,且是我带你来的,我有必要对你的安全负责;其二,比起我的手,你的头可能更金贵脆弱。”王夫南极力否认自己是出于本能伸的手,他给自己找准了台阶,蹭蹭蹭下去,暗舒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