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呸(132)
他倏地坐正了:“征粮令是一早下来的,江南这边也应当准备得差不多了,一妥当我们就出发。姚副统这次跟我一道过来,负责押送粮草,我们直接从南边出发,走官道。”
我沉默半晌,把玩着手里的调羹,抬头道:“我跟你们一道去。”
“开什么玩笑?!”孙正林倏地反应过来,拍了桌子道,“且不说你还有差事在身,你一介弱质女流,跟着押运粮草的军队一块儿走算个什么事?再者说了,你就算去了也未必见得到赵偱,你即便见到他,顶多说上几句话就又得走了,你犯得着吗?!”
“犯得着。”我心里出乎意料地平静,“我跟你们一道走。”
“你疯了……”他站起来指着我道,“温连永你真他娘的是个疯子。”
【六三】三春雁北飞 ...
他又絮絮叨叨说了一阵,我默默起身往卧房走,身后一片黑暗。我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绢包,握在手里走了出去。
孙正林闷头坐在前面的屋子里,见我又回来,只看了我一眼,却一言不发。
我走到他面前,将绢包放在桌上,摊开来,一只断成两半的玉镯安安静静地躺在白绢布上。
孙正林抬头问我:“什么意思?”
我叹口气:“前天早上它毫无预兆地断了,我戴了近一年,都已经快要离不开它,可它还是碎了。”
他肃着脸,似乎是琢磨了会儿,说道:“玉器断裂乃为主人挡灾,你又何必……”然他顿了顿,又道:“赵偱给你的?”
我将镯子重新包进绢布中:“说是挡灾,但我这颗心悬起来便放不下了。你权当帮我个忙也不行么?”
“我知道你在乎他。”他偏头拿过已经凉掉的一盏茶,神色颇有些捉摸不定。过了会儿他叹息道,“好吧,带你走。”
这最后一句虽然似乎不情不愿,但到底是应了下来。我隔了一日将此事告诉了连翘,又嘱托她好好照应阿彰,对衙门里称病,便彻底歇在家里等待出发。
临出发前夜,孙正林送了套军衣过来,说五更天就要出发。连翘留了他吃晚饭,他三两口将饭吃完,搁下饭碗道:“连永,别怪我没提醒过你,这次押送粮草我们走得很急,可不像你们出行那般慢悠悠的,路上迫不得已是不会停的,我看你也是初学骑马不久,再问你一遍,你当真要跟我们走吗?”
坐在一旁的连翘倏地打断了他:“你跟我姐这么熟还不清楚我姐的性子?不撞南墙她不会回头的,别啰嗦了,你这就带她走吧,我看她一刻也坐不住了。”
她又看看我:“阿彰不用你担心了,衙门里的事我帮你圆过去,你见到姐夫便尽早回来吧,我看你在那儿他也专心不了。”
孙正林叹口气,站起来,对我道:“去把衣服换掉,行李拿过来吧,我就在这儿等你,今晚上便带你过去。”
我去换衣服,连翘跟上来,待我换好衣服,她将小包袱递给我,昏昧灯光下一双眸子格外清亮:“你自己保重,我和阿彰等你回来。”
我点点头,转过身去,看到孙正林已站在走廊那头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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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转冷,晨光姗姗来迟,我随着押运粮草的队伍出了城。潮湿清冷的江南就在身后,往前走便是酷寒北地。的确如孙正林所言,队伍急行,连停下来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还得时时护着粮草安全。
越往北走,天气越发干燥,也越冷,天光愈发短暂,常常夜行。月光苍白,又略显孤寡,在旷野的夜风里,显出肃杀的气息来。兴许是受了凉,又无法好好休息,我突犯了咳嗽,且越发严重,但眼看着就要到北疆,我却一刻也不想停下休整。
那日傍晚传来消息称逐州城已被攻下,孙正林慨然道:“我知道早晚有这样一天,但逐州虽被攻下,却不知何时才能止戈,兵戎相见,死伤难免,皇上到底想打到何时呢……”
止戈而归想必是每个将士的心愿罢。我对着风口咳得更厉害,心都要跳出来。朔风迎面袭来,像是要将人带走一般。天色一点点暗下去,队伍因过度疲乏亟需休整,说是等今夜一过,我们便踏过北境,到了戎卢的地界了。
孙正林将药瓶递给我:“剩最后两颗了,等到了军营再熬煮汤药罢。”
我接过来服下,孙正林忽然浅笑了笑,道:“连永,你可知道太祖皇帝在时,有位叫殷朱的琴师?”
我点点头:“有所耳闻。”
“当年他誓死不为朝廷所用,虽是因旧主的缘故,但太祖皇帝却只赏不罚,甚至御赐了一把琴,并言不论是否殷家后人,只要持此琴者,皆可拒为朝廷效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