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山河(96)
万众所瞩,已无退缩的余地,洪五被激得要舍命冲上台,被洪迈拦住,高大的汉子脸色青灰,嘶哑道,“罢了,代我谢谢苏大侠,你们如果有命回去,将飞鹰堡散了,以后莫要再做江湖人。”
洪迈惨然迈步,却被柳哲拦了。
飞鹰堡的人俱是一怔,他们都知道柳哲脾性倨傲,既不赞同苏璇半路伸手,也不大瞧得起飞鹰堡,此时他却冷冷道,“正阳宫的人还在,轮不到你们。”
连童浩也未想到柳哲会插手,“师兄?”
柳哲传音入密道,“为了门派的声名也得将这几人护下来,我先拖一阵,你让苏璇尽快赶回来,后面肯定还有更辣手的,你的武功不如我,千万不要上台,总要留一个回去传消息。”
童浩胸口一窒,竟有些鼻酸,“师兄!”
柳哲也不多言,厉声喝道,“要杀洪堡主,先过我正阳宫。”
洪迈怔住了,万千豪杰也怔住了,看着柳哲长身而起,纵上了试剑台。
第49章 势如火
大火烧得木料噼啪作响,浓烟自从楼板缝里窜上来,烤得脚底发烫,整个厢房犹如一格蒸笼。地板下也藏了一层铁栅,与四壁的栅条紧紧嵌扣,加上头顶的垂幔掩藏的精铁绞网,陷在其中宛如囚笼,还要面对一个发狠狂攻的白竺,她的身手居然比无常双枭还略胜一筹,苏璇不得不分出一半心神应对。
缠斗了一阵,火势越发猛烈,两人立足的楼板终于塌落下去。
铁笼下是烈焰熊熊的火窟,炙得铁栅无法落脚,苏璇踏住了胡榻,白竺紊乱的喘息,着实奈何不了对手,放弃了再斗,赤足踩在无常双枭的尸体上,铁条烫得尸身吱吱冒油。
苏璇将胡榻上易燃的物件拆断,从栅缝扔下去,以免给烤得一并烧起来。外厢的惨烈嘶叫逐渐消失,大概俱已丧生火窟,苏璇对朝暮阁厌恶至极,“搭上这么多无辜者的命,实在太过恶毒。”
白竺恨恨道,“谁教你不识抬举,偏要和本阁做对。”
苏璇以长剑斩了两下,铁条锵然无损,白竺冷笑道,“枉费力气,精铁所铸的格栅,凭你那把破剑怎么可能斩断。”
苏璇经历多了,境况再危也有一份定气,按住火气道,“就算我逃不了,你烧焦了能有多美?”
白竺的中衣是轻薄的绡丝,被热浪烘得脆碎,已无法蔽体,裸露的皮肤烤发得痛,脚下不断冒出人肉炙熟的气味,她确实扛不住,神色都变了。
苏璇没好气的脱下道衣甩过去,白竺顾不得其他,裹在身上护住了肌肤。
一楼二楼的梁柱逐渐烧断,铁笼开始摇晃,一角猛然倾斜,两人顿时失去平衡。苏璇足下一坠,压得胡榻斜斜滑下,尽管歪倒仍可垫足。白竺没能稳住,双枭的尸体从栅缝坠出,她失了立足之物,只能飞身而起,刚攀上铁条就烫得松手,落下来眼看足底又要遭殃,幸而苏璇折断一块榻板抛过去,才免了多处烫伤。
铁笼倾了一半,只剩两根着火的残柱支持,在半空摇摇欲坠,随时可能跌落火海。万无一失的计策将自己也坑了进去,甚至还要受敌人援手,白竺恐惧又绝望,几近崩溃,苏璇则在打量绞网与铁栅的连接处。
他沉下气息,凝神守一,平平常常的青钢剑渐渐凝聚起白芒,身侧气劲涌动,连热浪都为之一抑,刹那间剑华暴涨,一道雪亮的惊虹斩向铰网。
一声巨大的金铁裂响,精铁铰网哗啦破了一条长口,与此同时梁柱坍塌,整个铁笼坠向了火窟,苏璇从铰网的裂口冲掠而出,在一根残梁上借力,跃出了整幢火楼。
生机乍现,白竺随着他纵起来,然而她功力略逊,不如苏璇气劲绵长,还差一线人已经落下,眼看将被烈火吞噬,蓦然一只剑鞘飞来钉入残梁,鞘端的太极在火光映照下分明,她一手攀住,借力跃出,总算拣回了一条命。
苏璇已经与楼外所伏的人动上了手,白竺死里逃生,落地仍惊魂未定,望着人群中矫健的身影,身后传来残楼倒塌的震响,她茫然的扯紧了外衫,滋味复杂难言。
朝暮阁的设计可谓缜密,天香楼内数度埋伏,精铁为笼,楼外还有陈兆领精英伺击,然而苏璇既然得脱,怎会畏惧围攻,他也动了真火,再不留手,剑之所至必有敌人倒下。
陈兆抵挡不住,瞥见衣衫不整的白竺,神情懒淡的也不知在想什么,他急道,“燕楼主!点子扎手,并肩子上!”
苏璇听在耳中,忽然明白了白竺的身份,“你是燕宿雨?”
江湖中不乏女子,能当楼主的寥寥无几,洛阳燕子楼的燕宿雨是少见的特例。燕子楼门派不大,唯精擅于探听各类消息,前任楼主早逝,留下独女燕宿雨,据说姿容绝丽,接任时才十八,人们都道她太过年轻,燕子楼必然式微,不料她居然支撑下来,可惜当前看来已投入了朝暮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