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山河(50)

作者:紫微流年

温白羽受了兄长的斥责,益发委屈,“是他辱我,哥哥竟然还替他说话!”

相处数月,温轻绒早知妹妹受父母娇宠过度,人情世故一窍不通,他颇为无力的道,“他如何辱你了,那是被你气坏了!苏少侠怜恤弱小,你偏要字字贬低,与打人颜面何异?宁樱师姐说得不错,我确是有意将女童送去灵鹫宫,还未来得及与你提罢了。”

温白羽过于错愕,一双杏眼圆瞪,不等她开口,温轻绒接道,“你和一个女童斗什么气,苏少侠剑术非凡,人又重义,但有所助必会记念情份,不就是灵鹫宫多个胡姬仆人而已,这等便宜之事,你怎么就想不通?”

温白羽犹是不忿,还要再说,又被温轻绒打断道,“你一番话连讽带激,苏少侠要是真收了胡女为徒,闹出风波,我们难辞其咎。何况他师兄叶庭精明练达,将来极可能袭北辰真人之位,在叶庭眼皮底下出了这等事,师长必然迁怪。等叶庭成了掌教,会对灵鹫宫如何看待?一件小事弄得两派结怨,你自己想想值不值。”

温轻绒越说越头疼,然而事已至此,唯有设法弥补,他顾不得妹妹,转向宁樱,“我去寻叶庭致歉,他自会劝导苏璇,这事就好揭过去,你替我看着白羽,不要再出什么乱子。”

温轻绒寻去苏叶两人所居的客栈,进门正见叶庭在案前看一封短信,见他匆匆而来,微现讶色。

温轻绒有种不妙的预感,转眼一扫,不仅苏璇未见,连房中的衣物行囊也少了一半。

凤阳城外的一条黄土小道上,苏璇信马由缰,像自语又像在对怀中的女童说话。“走得这样急,师兄一定觉得很奇怪。他要是得了消息,一定立刻把你送走,我又不能和师兄冲突,那可麻烦得紧。”

女童好奇的看着他,乌溜溜的眼睛一眨,手中的拔浪鼓转了转。

收徒是冲动之语,却似拔开了数日的乌云,苏璇的念头忽然明晰起来,在极短时间就做出了决定,此刻一身轻松,对女童作了个鬼脸,“师兄接下来要往潞州,我们去别的地方,只要不碰上,师兄也不能如何。”

一只彩色的蝴蝶从前面飞过,女童呀了一声,这倒提醒了苏璇。“你该有个名字,当日既然是从半空掉下来,就叫阿落吧。”

马蹄答答的走了一会,苏璇又道,“苏云落,这名字如何?”

女童似懂非懂,稚气的睫毛下小痣鲜红,“——阿落——?”

“我也不知师父怎么当,先教你学说话,念一念千字文。”看女童单纯懵懂的样子,苏璇哄道,“乖,念会了给你吃包子。”

提到食物,女童的大眼睛亮了,重复了一遍,“——阿落,吃包子——”

苏璇失笑,揉了揉她的头,开始背书,“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女童的口齿磕磕绊绊,小面孔很认真,跟着念道,“天地——玄黄——荒?”

他知道她必然记不住,也不急于纠正,“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日——盈昃——晨宿张——”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马蹄踏着灰黄的扬尘,载着马上的人徐行,一大一小的声音随风而散,去向不知尽头的远方。

第26章 夷使来

三年后。

金陵的莫愁湖上乱云翻滚,空气窒闷湿热,天边亮得晃眼。

湖畔的摊贩急急覆上雨布,行人匆匆走避,妇人忙着唤疯玩的孩子回家。不消片刻起了急风,白亮亮的雨珠砸下来,如千针万线连缀不断,雨落在屋脊上、船蓬间,柳叶长枝上,碎珠般迸跳四溅,一切都被笼进了茫茫水帘。

小半个时辰后一场卷地风起,吹得乌云四散,天光瞬间亮起来,不多时雨住云收,依旧天青湖白,山峦淡影绰约,犹如明光初洗。

急雨倏来倏去,忙乱的是街市,湖畔的楼台内点尘不惊,酒客安然观赏自然之变。

其中一幢临湖的酒榭顶层有一间雅厢,迎窗坐揽八面来风,当中一位青年方颔鹰目,一袭华贵的锦衣,腰间玉带镂雕双麒麟,气派尊贵,负手远眺水天一色的美景,“天公也解诸人意,故遣薰风特送凉。这场雨下得好,去了暑气,晚上看戏更为舒爽。”

酒案边坐着一名美丽的少女,轻眉凝黛,秋水为神,墨发挽着随云髻,微微露出疑惑,窗前一片澄净的山光水色,除了一方湖心岛外不复其他,戏从何来?

另一名男子年轻俊秀,轮廓与少女相近,大为得意的接口,“赶早不如赶巧,所幸我坚持月初起行,抵达金陵的时机正好,此次你能大开眼界,可得多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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