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山河(138)
谢离当然看得出来,懒怏怏道,“老子两三天还断不了气,不用这么看,人生在世就图个及时行乐,不然还有什么意思。”
胡姬没出声,谢离说话向来百无禁忌,也不管对方是个少女,“也教你一着,要是哪个男的将来只图自己乐,不顾你的舒爽,定要让他滚远些,嘴上哄得再好都是假的,床笫之事最见人品。”
说到兴起,谢离又接道,“你要是长得丑倒也罢了,既然是个漂亮的胡姬,难免人人都想讨便宜,谁知道使哪些歪招,万一不留神给人算计了,报复不成就当被耗子舔过,没什么大不了;有看上的更不必拘束,男欢女爱各享其乐,管他来日如何,下九流虽然被世人看不起,也有下九流的快活。”
胡姬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这丫头的师父大约是个老头,把一棵好苗子教成了个蠢材,谢离自觉有所矫正,顿生愉悦,“我问你,做贼最要紧的是什么?”
胡姬迟疑道,“能偷到东西?”
“蠢!”谢离毫不意外,张口就训,“偷不到有什么打紧,下次再偷就得了,总有机会得手,但若看不出危险,不懂及时收手逃跑,那就彻底完蛋了,结果就是绑在刑场上万刀凌迟。特别是像你这般标致的丫头,剐起来全城围观,热闹非凡,个个伸长了脖子看刽子手把你剥个精光,将细皮嫩肉一片片剜下来,割成一个血糊糊又软颤颤的肉块——”
阴森森的话语听得少女头发都要竖起来,小脸煞白,瞪着他一动不动。
前一阵让这丫头去看过凌迟,此刻的反应让谢离很满意,他继续道,“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宝贝就搁在面前,多少老手都栽在了贪字上。老子能囫囵过来就是因为明白何时收手,你要是不懂这个道理,就多想想刽子手的刀。”
胡姬的目光不免一转,谢离瘫在床上四肢俱废的模样,实在不算囫囵。
“老子一时大意受了熟人坑害,可不是栽在偷东西上。”谢离清楚她在想什么,忿忿道,“懒得和你这蠢丫头费口舌,滚下去做你的事,要是敢出岔子,以后别再求我教东西!”
谢离要她做的事,自然是窃盗。
每隔几日就有一次任务,从院内偷到院外,从市井小户到高门深宅,任务越来越难,东西的价值也越来越重,不过也会给两三日供她察探地形,谋划准备。
这次谢离说了十一个字,字字嵌入心底。
永宜坊,秋鱼园,紫金玉脂瓶。
第71章 番外—琢器
星月俱淡,万物无声,永宜坊的夜巷传来了四更的梆子。
秋鱼园是一方古园,数年前被一位离乡多年的富绅买下做了归老之所,据说富绅家资巨万,异常豪阔,府内有无数珍品。夜深时,高墙外抛进了几块香肉,护院的恶犬追至,兴奋的啃咬,一种特殊的麻药随之被吞入,表面看恶犬依然奔跑如常,实则已变得嗅觉麻痹,反应迟钝。
一个影子静悄悄潜入了园内,沿着踩好的路径避过巡哨,直奔后院一幢不起眼的石屋。屋外有八名守卫,打着呵欠在闲聊,完全没发现石屋侧墙的高窗旁附了一个影子。
高窗不大,镶有数重铁枝,十分坚牢,不知用了什么手法,半柱香后铁枝无声的断了,影子轻烟般化入了屋内。
石屋不大,内置一些不起眼的杂物,穿夜行衣的胡姬摸出一颗夜明珠,借着微光打开一枚方盒一吹,无数细小的粉末飞散,附在地上显出了痕迹,前人留下的脚印和手印清晰可辨,让胡姬寻到了一块石板,掀开正是一方暗道。
她顺着暗道潜下去,行了十余丈又一道铁门,上有数重铁锁紧封。胡姬小心的逐一解开,剪断锁后勾连的铜丝,避过所有引发警讯的机关,终于踏入了藏宝的秘室。
然而翻过所有搁架与锦盒,她仍然寻不到目标,心底不免急起来,她捺住心焦重新细察,直至扭动壁上一盏铜灯,石壁机关牵动,赫然现出了一方壁函,内里的物件被明珠一映,现出宝光,正是她寻索而不得的紫金玉脂瓶。
宝物已现,却不可轻得,壁函被精钢栅严封,扣着一把无匙锁。这种锁少见而奇特,锁身并无锁孔,必须以拇指、食指、中指的运力相适方能开启,极是玄妙。
时辰一分分流逝,胡姬额上渗出了汗,稳住情绪拔弄了许久,指下终于传来一震,秘锁弹开的同时,外间一声轻响,几乎冻住了她的骨髓。
她一把抓住玉脂瓶揣入怀中,飞快的向外冲去。
铁门已经在闭合,仅余拳头宽的余缝,她全力撞上去,门后的人猝不及防,被劲力震退,给她冲出通道,正碰上石室内的数名守卫,亮晃晃的刀迎面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