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失莫忘(出书版)(100)
明媚还在怔神中,久久没能接腔。
“她怀孕了。酒果然不是个好东西。”他又开了一瓶酒,“哪怕一切都是个错误,但是明媚,我也只能将错就错。我不能让一个女孩子独自去承担这些。”
明媚望着他,心里的感受复杂难辨。艾米莉怀孕的时候,那个男人给了她一张卡。而同样的事件,林妙遇上的是章鱼,她何其幸运,她得到的是一场婚礼。哪怕他现在并不爱她,但他依旧会对她好,给她一个家,承担起所有他该承担的责任。
有时候,责任比爱,来得更为重要。
“明媚,我曾经以为,这辈子我都会跟她在一起。我以为,我的新娘只会是她。你知道吗,那是我从小到大的一个梦想。”
“可是,今晚过后,我连想她都没有资格了,再也不能了。以后再见面,我们只是邻居,只是朋友。”
灯光下,明媚看见有泪缓缓自章鱼微微仰起的眼角滑落下来,她认识他这么多年,从未见过他哭。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情深处。
他用酒精麻痹自己,却依旧止不住心脏处传来的阵阵钝痛,像是有人绑住了他的手脚,强势地从他心口处割走了一块最重要的东西。
我们这辈子,大多数人,爱的是一个人,与之携手到老的却是另外一个人。这多么悲怆,可又无能为力。
十天后,明媚去参加章鱼的婚礼,艾米莉托她带了份礼金。她在电话那端沉默了会,最后对明媚说,世事真是难料。是啊,她们都没想到,林妙最后会同章鱼在一起。
明媚刚落座,便接到了林妙的电话,问她可不可以进去陪她说会儿话。
化妆室里,妆容精致穿着白纱的林妙静静坐在镜子前,任何一个女人在做新娘的那一天,都是最美丽的。
明媚衷心赞她:“林妙,今天你很美。”
林妙回头微微一笑:“谢谢你能来,明媚。”
她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了,眼前这个着白纱的女孩子,像是没有变化,又像是变化很大。明媚望着她,目光移向她还很平坦的小腹。林妙的手指也缓缓滑到那里,眼神里尽是柔情,“两个月了。”
明媚很想问一句,林妙,你觉得幸福吗?她还想问一句,当年艾米莉的事,到底是不是你告的密。可转瞬间,她什么都不想问了,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要快乐许多。
最后她说:“祝你幸福。”
明媚在中途便悄悄离开了婚礼现场,场地中央的礼仪台上,司仪正在职业惯例地问起新郎新娘的恋爱史,声音从扩音器中传入走出好远的明媚的耳朵,她叹了口气,淡淡地想,并不是所有的婚姻,都有一段甜蜜的前奏。但是她衷心地希望,章鱼能够幸福,能够收获美好的后调。
那封信函送至明媚手中时,暑假快接近尾声。那是一只棕色的牛皮纸大信封,厚厚的一大包,信封上的字迹似是有点久远了,笔墨都有一点淡淡的氤氲,寄件人地址不详。
明媚犹豫着拆开,里面是一层一层报纸,紧紧地折叠在一起,拆到最后一层,终于露出一只白色小信封,薄薄的。打开,里面是一片钥匙与一张信纸,明媚展开信读了个开头,便整个人跳了起来。
这封信,这封信……竟然是父亲明旗冬写的!
明媚:
当你收到这封信时,我还没有与你联系,那么,爸爸大概已经不在人世了……对不起,以后的路,你要一个人独自走下去了。但我知道,你是个坚强的孩子,而看到这里,你应该已经大学毕业了吧,终于是个大人了。爸爸拜托你一件事,虽然我很不想你卷进来,但现在,我唯一能够相信的,也只有你了。明媚,拿着这片钥匙,到以下地址去取一份东西,然后把它交给一个可以信任的检察官,但你切记,一切要小心行事。
最后,不要再追究我的下落,也不要为爸爸感到难过,我这一辈子,罪孽深重,就算有十条命,也不够偿还的,所以,别为我难过。
爸爸字落款时间,竟然是四年前,他失踪的那天。
这是一封指定时间投递的慢递。
明媚握着那张薄薄的信纸,良久良久,都没能晃过神来。她重新再读了一遍,两遍,三遍……十遍,终于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些年她心中始终没有放下的期盼,终于无情地落空了。
父亲是真的不会回家了。
他就这样消失掉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像是一桩悬案。
明媚缓缓蹲下身,抱着双肩,瑟瑟发抖。她微微张嘴,想要喊一句爸爸,却发觉,喉咙异常干涩,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一夜无眠,第二天早上,她拿着那片钥匙,循着信尾附着的地址,找了过去。那是岛城郊外一处村庄的一间小平房,极为隐蔽。屋子左右隔了好远才有邻居,明媚站在那个屋子外的时候,有人从她身边经过,那人好奇地打量了一翻她,然后说:“姑娘,你找人吗?这个屋子好几年没有人住了,原先的屋主搬进了城里,后来据说是被人买下来了,但从来没见人来住过。”见明媚不做声,他便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