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朝暮暮(出书版)(25)
他说有话要说,却又久久不开口。顾婕等了片刻,说:“你是想让我劝说我小婶不要告赵岁岁吧。”很巧,顾承是顾婕的堂弟。
陆年说:“是。”
顾婕微微笑了:“好啊。”
陆年沉默,等着她的下一句话。
果然,她接着说:“我之前对你说的那个提议,你要不要再考虑下?”
陆年神色未变,淡淡地问:“这是条件?”
顾婕仰了仰头,咬着嘴唇:“对,条件。”
“好,我答应你。”说完,他转身就走。
顾婕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陆年,你真的讨厌赵岁岁吗?”
他脚步微顿,却没有转身,也没有回答。
岁岁从警局出来,已是深夜十一点半,顾承已经脱离了危险。
一出门,她就看到站在路灯下的陆年。他背对着她,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微微低着头,像是在专注地想着什么,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天空又开始飘起了雪,飞絮般地旋转在昏黄的灯光下,落在他的发上、肩上。
岁岁站在他身后,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眼眶发酸。
“陆年哥哥……”
他转头,看了她一眼,说:“我跟外婆说,今晚我们去参加一个朋友的生日会。”
岁岁了然地点头。他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他走路很快,岁岁有点跟不上。路灯下,一高一矮的两个影子,一前一后地在雪地上移动。
“陆年哥哥。”
陆年转头,看见她站在那里不动,他微微蹙眉。
“你……”她咬了咬唇,“你是不是不再讨厌我了?”
他转身就走。
岁岁小跑着追上去,她伸手拦住他,仰头望着他:“是不是?”
她脸上神色有点期待又有点紧张,大眼睛又黑又亮,微微仰着头,等一个答案。
他被她忐忑的眼神晃了下神,然而很快他就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他母亲的忌日!
他的神色变得很冷,声音也是:“你想多了,我管你,是因为外婆年纪大了,我不想她为你操心。”
“还有,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讨厌你,却还要跟你一起生活?我告诉你答案,因为这是我妈妈的遗言。”
“若不是因为这个,你以为我想管你?想看到你?”
“赵岁岁,我告诉你,我以前讨厌你,现在也是,以后也不会变。”
“所以,我拜托你,离我远一点。也求你安分一点,别老是惹事,我没空给你收拾烂摊子。”
他从未跟她一次性说过这么多的话,然而此刻,每一句都宛如利刃,刺进她心窝。
她看着他慢慢走远的身影,眸中升起浓浓的雾气。
除夕夜,又下了一天的大雪,推开门,院子里洁白一片。
岁岁在台灯下写一幅春联,她搁下毛笔,微微后退,低头打量写下的字。
外婆端着炸好的春卷从她身边走过,扫了眼她写的春联:年年岁岁花相似。
外婆说:“岁岁,这句诗不好。”
岁岁说:“我觉得挺好的呀。”
年年,岁岁。中间有她跟陆年的名字呢。
外婆摇摇头:“重新写一幅吧。”
老太太知道小女生的心思,可这句诗的下一句是,岁岁年年人不同。没有比物是人非事事休更令人怅然感伤的了。老人最见不得这样的句子。
后来岁岁到底还是重新写了一幅应景的,把“年年岁岁花相似”这句贴在了自己的房间里。她躺在床上,一侧头,就看到这句话,嘴角便微微勾起,随即,又轻轻叹口气。
他说希望她离他远一点,如果这样能令他开心一点,那么就算再想跟他说句话,她也会忍住。
她房间的窗户总是打开着,陆年从她屋子前走过的时候,一偏头,就看到墙壁上贴着的这张红联,偏偏只有一句,孤孤单单地立在墙壁上。真别扭。他在心里嘀咕。
自警局那夜后,他们之间的关系,比从前更僵硬了。其实之前,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是从不主动搭理她的,总是她没脸没皮又带着忐忑地在他面前找话题。他多是懒得接腔的,但她总是拿着理科习题本找他问问题。在外婆的再三念叨下,他不得不帮她补习。
然而现在,她连补习都不找他了。开始几天,他乐得轻松,渐渐地,不知怎么回事,他坐在台灯下复习功课,看着看着竟会微微走神,仿佛耳畔还能听到她怯怯的声音说,是这样啊,这么简单的问题我都不明白,真笨哦!
他微微偏头,灯光下除了自己的影子,什么都没有。
同居一个院子里,每天都会见面,可却像是两个陌生人。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来年初夏,岁岁从外婆那里听到陆年在高考后将去英国留学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