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知我意2(出书版)(99)
阿默德在医院里住下后,他的父亲日夜陪伴,他以前有三个孩子,现在只剩下这唯一的一个。当护士替阿默德包扎伤口时,当他叫痛,他的父亲总是在旁边轻声安慰他,又常常耐心地哄他喝营养奶。有个晚上我路过病房,听到有轻轻的歌声响起,是阿默德的父亲在为他唱安眠曲,他用的是阿拉伯语,我听不懂,但那歌声,却令我无比感动。
阿默德是个乖巧又很有礼貌的孩子,虽然每次换纱布、换药的时候他很痛苦,但他总会用土语对我说谢谢,然后对我笑。我很喜欢他。
有一天,我们为他换了药,他忽然用土话喃喃说着什么话,太长太快,我不太听得明白,我的本地同事翻译给我听:他想回学校去上课,他想念他的老师与同学。
如果是别的心愿,也许我还能有机会帮他实现,可听到他这样说,我久久说不出话来。在这里,千千万万个“阿默德”被迫背井离乡,远离自己的故乡,离开学校,没有人能告诉他们,何时能重返家园,何时能重回课堂。
在第二天上午,我刚到医院,同事就跑来告诉我:昨天晚上,阿默德去世了。我一下子就懵了,很久没有反应过来。我走到停尸间,却没有看到阿默德,同事告诉我,他的父亲一大早就带他离开了。
我从停尸间慢慢走回办公室,我的眼泪一下子没忍住,汹涌而出。
云深,那一刻,我真的太难过、太难过了。
直至此刻,想起那个小男孩的脸,我都无法平静地握住笔。那么,就此搁笔罢。
想念你。
祝好。
朱旧
他握着洁白的信纸,眉头微蹙,神色里有一丝悲伤,仿佛正感知到她心里的那种难过。
“咚咚”的敲门声响起,他抬头,便看见周知知站在门口。
“你怎么来了?”他讶异地问,她极少来他工作的地方。
周知知走进来,说:“你怎么样?陈秘书说你最近都坐轮椅上下班,既然身体不舒服,为什么不好好在家休养?”
“没有什么事,只是最近工作忙,时常加班,假肢戴久了不舒服。”
她松口气,“那就好。咦,你在看信?这年头谁还手写信?”她微微讶异地看着他手中拿着的信封信纸。
“总有人喜欢。”他将信纸叠好,塞进信封里,轻轻压平。
周知知忽然便明白了过来,能让他这样珍重对待的信件,她知道只可能来自一个人,朱旧。
就算那个人离开了他的生活,她依旧无处不在。
她敛了敛神,说:“一起吃晚饭,好不好?我有事情跟你讲。”
他看了下腕表,快到下班时间了,他点头。
周知知开心地说:“也别走太远了,我看你们公司二楼就有个餐厅。”
二楼原先是家大型健身会所,最近改成了一个西餐厅,装修得很有气氛,细节处处用心,一看就是女孩们喜欢的约会场地。周知知四处看看,忍不住赞赏道:“这地方真不错。”
傅云深并不喜欢西餐,以前他倒是无所谓,后来为朱旧做了三年的中餐,也就随她一样,对西餐碰都不碰。
周知知却非常热爱西餐,餐前、正餐、餐后甜点,她点齐了全套,而傅云深只要了一份意面。
他问:“知知,你要跟我讲什么?”
“云深,我们也认识这么多年了,非要有事情才能跟你一起吃个饭吗?”她半真半假的伤心语气。
他笑笑,喝水不说话。
周知知说:“我听说,你最近老是加班,是因为你遇到了些问题。云深,你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体不能太操劳,需要好好休养,偏这么拼命。你遇到的难题,让我帮你,好不好?我可以帮到你的。”
他原本温和的神色瞬间就变冷了,他说:“听说?听谁说的?听我妈说的吧!周知知,你要我说多少次你才明白,别把心思与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她摇头:“我并不觉得这是浪费。”
他说:“我妈告诉你我的继承人地位遭到威胁,那么她有没有告诉你,我即将再次接受一次手术,能不能活还不一定?”
不用她回答,她惊讶的神色已经给出了他答案,显然,姜淑宁是不会将这种信息透露给周家的。
周知知说:“云深,我确实不知道,但是我现在知道了,我不介意。不管你还要接受几次手术,有多大风险,不管你心里有谁,我都不介意。我只是想尽我自己的心,陪在你身边。”
她坚定的语气令他深深无力,他说:“我介意。知知,你别犯傻了,没有爱情的婚姻就是一场惨剧,你看看我妈,她这辈子最大的痛苦,就是嫁给了一个心不在她身上的人。你还想重蹈覆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