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晚膳时，两人低头默默用餐不语，时不时，黎戎会用公筷给她布菜。阮啾啾吃不下了，便放下筷子，说：“我饱了。”

“嗯。”黎戎同样也放下筷子。

有两名婢女安静无声地进了门，递来柔软的温热的毛巾用来擦拭手指，全程低头不语。阮啾啾被这种奇怪的氛围弄得浑身不自在，站起身：“我跟你散散步，如何。”

“好。”

下了台阶，在花园里散步，偶尔会遇到一身黑衣穿着的陌生人，纷纷低着头站在原地，等待两人离开。院子里静得像死物，连声聒噪的蝉鸣蛙鸣都未曾听到过。

“……”

“……”

阮啾啾走在前，整理好思绪，留给黎戎一道清冷的白色背影，就连音色也很淡。

“为什么要入魔修。”

“不信任。”

“为何？是对龙吟宗不信任？”阮啾啾继续问。

“……”他用默认代替。或许是不想说更多。

阮啾啾继续道：“跟我回去吧，这里不适合你。”

“为何不适合？”这次是黎戎在问。

“你性本纯良，这里是是非之地。”

黎戎站在原地，低垂眼睑，盖住了那双冰冷的眼眸里涌动的深沉思绪：“唯有你会这么说了。”

龙吟宗说他堕入魔道，外界言他杀人不眨眼，忘了自己的出身，乃因果报应。就连善玉也对他没了希望，将他当做魔道余孽。

师尊怎么还能说得出“纯良”这种话？

阮啾啾转过头，看着他，露出微笑：“我了解你。所以，跟我回去吧。”

能被当做主角的，本身就意志坚定，不易被尘世污染。她也算是养了黎戎多年，怎么能不知道他是否是大恶之徒。趁他现在还没有滥杀无辜，一切都还来得及。

黎戎定定望着她，有些晃神，一时间竟动摇了。

“师父……”

阮啾啾伸出手，放缓了声音：“跟我回去吧。”

她伸出的手掌柔软、洁白，还能回想起几百年前，他第一次上山，第一次见到她，师父说要收他当弟子。那时所有人都不看好他，她却执意收他。

现在历史重演。

“我——”

只听记尖利之声，阮啾啾立即冲上前，还没来得及帮黎戎挡下这一招，突然，黎戎比她反应得更快，祭出法器挡在前方。只见面前亮起一道莹蓝的透明屏障，硬生生撑住。

“师妹！”

有人唤阮啾啾，她一愣，问：“是钦攸？”

话音刚落，钦攸不知何时到了她的身后，握住她的胳膊就要走。

黎戎的眼神瞬间变得很冷，冷得可怕，让人不敢直视他那双墨黑的眼瞳，仿佛无底的黑洞。

“放手。”他说。

半空浮现一道剑刃，直接捅穿钦攸的心脏！他的身影立即化为虚无，消失不见，果然，刚才只是一道幻境。

钦攸压根不是黎戎的对手，之所以没有直接要他的命，不过是看在阮啾啾在的份上，怕惹她生气伤心。

三番五次要当着他的面抢人，还真是看得起自己。

钦攸躲得惊险，再次试图带阮啾啾走。不料阮啾啾先他一步，忽然抬手，一巴掌，拍到他的后脑勺。

“啪！”

这一声，响亮，清脆，让人尴尬。

方才还剑拔弩张的氛围顿时消失不见。

黎戎：“……”

钦攸：“……”

阮啾啾：“总算停下来了？”

多少年不见，钦攸的容貌成熟稳重了些许。他苦笑着摸摸后脑勺，还有些委屈：“为什么打我？”

“你把我拉扯来拉扯去，是想做什么。”阮啾啾冷笑一声，“在玩过家家？”

“我本是想救你……”

“我在和徒弟叙旧，救什么？你是不是闲得慌？”

“我……”

“闭嘴！”

钦攸委屈巴巴。闭嘴就闭嘴。

黎戎在一旁沉默，阮啾啾怒视他：“不许笑！”

“……”

闻声冲来的黑衣侍卫将几人围得严严实实，一个个随时准备动手。只是预料之中的血洒现场没看到，反而目睹白衣女子居然敢当众呵斥宗主。最重要的是，他们天纵英才的沉默、阴郁的宗主，竟没有就地杀了她。

他们震惊到瞠目结舌。

这个宗主是假的吧！一定是假的吧！

阮啾啾阴沉着脸，说：“钦攸，立即回龙吟宗，不许再过来，否则我打断你的狗腿。黎戎，不许动他，否则我连你的狗腿一起打断。”

一群属下冷着脸，满脑子都是“狗腿”两个字，等着宗主打得她魂飞魄散。

这个女人是不是疯了……

然而，女人没疯，他们的宗主好像疯了。他在属下们期待的目光中轻笑一声，允诺道：“好。”

侍卫们：“……”